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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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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天1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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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日期我终究还是忘却了。如果非要给它一个时间刻度,那就是高二寒假的倒数某一天。

    那是一个典型的春城的冬日清晨。空气清凛,昕薇的晨夕穿过由天边向顶空渐次淡开的云羽,匀撒向高低起伏的街巷。

    翠之湖公园,虽是冬季,但绿树鲜花依旧——这春城的“春”可不是白叫的。大清早,晨练的身影虽然不绝于眼,但和熙熙攘攘的鸥群相比,实在是势单力薄。

    每年,来自西伯利亚的红嘴鸥都会不远万里纵穿大半个北半球,南下来享受春城温吞的冬季。而这些红嘴白羽精灵们最中意的栖息地,就是像翠之湖这样的公园,因为这里不但有湖水,还有会朝它们扔来的面包。

    与艾薇回合后,我们第一时间临近湖岸,把从刚支摊的小贩处买来的海鸥面包你一下我一下地掷向海鸥。这时候喂海鸥的人相当少,所以只要有面包发射点的地方,附近的海陆空三军都会齐聚而来。

    艾薇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肖像,在我脑海里,全都不可逆地由一张清晰的照片渐渐褪化成了一张模糊的油画,照这样下去,再过上若干年,油画搞不好真的会褪化成抽象画也未可知。

    唯独那天,艾薇的剪影至今仍如胶卷底片一样,悬挂在我心房的暗室里——那清秀的眉目,玉砌的鼻弓,粉润的双唇,殷黄的肌肤,扎成马尾的乌丝;上身一件中排一溜儿咖啡色椭圆木纽扣的紫色毛衣,里面白衬衣的小圆领翻朝外来,下身一条浅蓝色修身牛仔裤,脚踏一双洁白球鞋,左肩挎着个蓝白格子帆布包;尤其夺目的是艾薇扎在马尾辫上的那朵紫红绒线花,就像是从艾薇浓密的发丝间自然生长出的一样,与艾薇的容颜、秀发、衣着都契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艾薇总喜欢把面包往顶空高高一抛,说也奇怪,面包总在上升到抛物线理论最高点的一刹那,被一只在空中盘旋已久的老手一划而过轻巧衔走。我却执意瞄准远端湖面上一只嘴壳尤其血红,羽毛也尤其丰顺,却只自顾怜影游走的“美鸥”一次次用力掷去,说来更怪,总被一只只自命不凡的半路拦截。当我终于以一个掷标枪的滑稽动作达成目的时,艾薇轻轻偏过脸来,朝我浅浅一笑。

    最后一块面包,艾薇干脆把它直接摊在手心上高高举起,再踮起脚尖,摆出一个酷似自由女神像的造型。当一只有胆有识之士以一个在空中急停并定格数秒的高难度动作将这最后一粒火种从艾薇手心成功取走的一刻,艾薇脸上的笑容绽放如这春城的冬日暖阳一般,光洁,淡泊。

    等到我们拍手收工,头顶已是白压压的一大片,无数双白色翅膀正以我和艾薇为圆心,进行着不同半径的圆周式盘旋。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由白色羽翼围转而成的樊笼之中。初阳之下,若隐若现的飞光流影碎落满地。我几乎有了一种要飘飘欲仙的错觉,直到一团乳白色固液混合物从天而降,“吧嗒”一声落在我和艾薇脚边,没等我反应过来,“啪啪”又是两团,砸在我们身前的石栏上,我才意识到,这种错觉原来真的错了。

    海鸥啊海鸥,我们好心喂你们面包,你们却冲我们甩排泄物,真是太不地道了!我抬头怒视着它们,试图以心电感应狠狠地批评它们。艾薇却突然一把攥住我的手,用力一拽,拔腿就跑——

    这个小插曲提醒我们两件事:第一,海鸥有风险,喂食需谨慎;第二,所谓浪漫的气氛,在现实中是极易遭到无情破坏的。

    ——毫无准备的我被艾薇拖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跟上。我原以为艾薇只是单纯地想躲避头顶忘恩负义的轰炸,可三两步就逃离投弹区之后,艾薇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拉着我越跑越快。虽然我俩都只能摆动单臂,艾薇还挎了个包,但依然顺着湖堤柳岸,飞一般略过拱桥、花坛、荷花池、游船码头、儿童乐园、游人广场……以及一双双分别来自人类和海鸥的异样目光。

    一路上,我一直处在艾薇斜后方的位置与她保持相对静止。我看不见路,视线完全被艾薇脑后欢快摇摆的马尾辫和御风飘浮的绒线花牢牢牵引住——由此角度我才发现,这绒线花的花心原来还藏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花蕊。

    我们就这么一路疯跑,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拐进一片适时出现的小竹林,驻足大喘。这期间,我能清晰地听到艾薇深重局促的呼吸,看到她娇艳欲滴的笑颜,可就是听不到她的笑声——听不到哪怕一丝一毫艾薇的声带被弹奏的声音。

    竹林里,镶嵌在红色泥土中的石板小径窄得不够两个人并肩而行,缓过气来之后,我和艾薇只好一前一后踩过这一块块光溜溜的青石板。还是艾薇在前,她双手后背,两只脚尖交替指向正前方,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每一步都能穿透青石板,直达地心深处,留下一个空灵而悠远的回响。再一次落在艾薇身后,我的视线再一次被那朵绒线花俘获。其实不过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头上常见的廉价发饰,可此刻戴在艾薇发间,就被赋予了一种魔力——一种能够穿过骨头把我抚摸的魔力。只要一注视着它,我就顿感通体舒畅,周身松弛,什么烦恼忧愁都会顷刻间被熏出脑袋。

    只可惜这片竹林太过袖珍,我以为刚步入竹林深处,实际却已抵达竹林尽头。出了竹林,再绕过一个满身岁月疮痍的八角木亭,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聂耳纪念碑前。整座纪念碑被直挺的马尾松和低矮的忍冬青错落包围,再点缀以黄白二色的山茶与菊,恰似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小半岛。碑座上屹立着聂耳坚刚的半身雕像,卷发飘逸、方脸凸眉,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副东方面孔。

    艾薇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们便在纪念碑前的环形石凳上坐了下来。坐下后,艾薇双膝自然靠拢,双手蝶翅一般并放于大腿之上。抬头望着眼前高大威猛的聂耳雕像,艾薇微微皱起了眉头,还鼓起一边的腮帮子,露出了一脸儿时的疑惑。

    “这聂耳该不会真是贝多芬的远房亲戚吧?”我同样仰慕着塑像道。说完这句话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可是今天见面以来我对艾薇说的第一句话呀!

    听了我的话,艾薇笑了。艾薇的笑永远纯净如蒸馏水,不搀和任何的杂质。笑罢,艾薇转过头来,朝我不紧不慢眨了眨眼,然后抬起右手将鬓角的一小缕长发拨致耳后。艾薇的乌溜溜的双瞳,宛若两条怡然自得的黑鲤沉于两汪清澈的池底,静谧却不失灵气。

    我对艾薇的这一双眸子是那么的眷恋,眷恋到哪怕艾薇眨眼的间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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