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医师们之间基本上都是姻亲和师徒的相互传承关系。
眼下看见下人们簇拥着一位神庙守贞少女模样的孩子进来,旁边还跟着身着豹皮的光头祭司阿卢,一位带头的老医师率先不悦质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处`女活祭吗?”
虽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医术和巫术密不可分,但是自从分化以来,医术传承者就对曾经的黑历史讳莫如深。医师们只信奉由历史上足智多谋的凡人升任的医药之神伊姆霍特普,而不相信神庙里侍奉的其他神明。
即使医师们现在还是经常使用一些奇特的药剂,诸如孕妇乳、童女溺、蜥蜴血、天鹅耳,以及各种腐肉腐油、动物粪便等,他们现在更是要当面打击封建迷信一番,一面是同行相忌,一面为了家族的名誉和声望。
尤其是医师们还对毒性凶猛的蛇毒束手无策的前提下。
万一被这祭司误打误撞救活了理事家的少爷呢?医师们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老医师也在思忖,但瞥向气若游丝的病人难看的脸色,又放下了心:不,不可能!死灵引渡者阿努比斯已经等在床头。
老医师于是摆出了专业不容亵渎的架势,皱着眉道:“谁把小孩子带进来的?闲杂人等请都出去!我们家族世代行医,不是什么无知无识的外行人可以冒犯的。”
他表面上斥责了病急乱投医的下人,其实指桑骂槐,在挤兑神庙来的祭司。
阿卢不予理会,只做高冷一笑,向着克里奥行了卑下的仆从礼。
下人们将方才克里奥斥退行凶的巨蛇的神迹禀告给了理事大人,聂尔达本人还有些犹豫,哭湿了几条手帕的理事夫人却已经按耐不住。
她将手帕一拧,甩了废物医师们一脸泪水,泣声道:“那你们倒是给我治呀!”
见医师们都面面相觑、唯唯诺诺不说话,丈夫也是犹犹豫豫,理事夫人拿这些磨磨唧唧的男人们没办法,只一咬牙,指着克里奥拍板道:“你来!”
克里奥对祭司阿卢耳语几句,让他传话给下人们拿来了匕首和最高浓度的酒。淡红色的酒液浇在刀刃上,经火一燎,静静燃烧起幽幽的蓝色火焰。
克里奥把臂上的金环解了下来,倒出一半空腔中避蛇解毒的混合药剂,交出去让人泡在滚水里煮开,呈上晾凉的浸出药液来。
此时匕首上的火焰已经熄灭,锋锐的尖端抵在了肿胀青黑的伤口附近。
医师们骚动起来,还是那位德高望重、地位崇高的老前辈站出来阻止道:“随便划开伤口放毒,会产生黄白脓,病人就发高热死掉。”
他不屑地心想:果然不过是外行人,什么都不懂!连我们都不敢随便出手,只是将小少爷芬尼尔手臂上被咬的伤口靠近心脏的一端扎紧,防止毒素扩散到最重要的心脏里!
祭司阿卢眼一瞪,正待顶回去噎死这老不死的,只听见自家殿下冷冷一声“闭嘴”。
不高不低的声音,犹如金石相撞,泠然冷肃。嗡嗡嗡的嘈杂声立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顿时死寂下来。
“再吵闹,闲杂人等不妨都出去。”重复着老医师刚才驱赶自己的话,克里奥眼不眨手不抖,当机立断飞快地将看不出原来形状的伤口处十字形划开。
浓稠的黑血慢慢吞吞渗了出来。
幸亏草包医师们将靠近心脏的一端扎得紧,此时毒素就聚集在受伤的这一段手臂中、没有扩散。克里奥半跪下`身,让这只受伤的胳膊降在床上的病人身体平面以下,然后一派平静地……像给牛挤奶一样,毫无怜悯之心地用力将毒血从创口中挤了出来。
凶残的手法让所见之人汗毛倒竖。
黑幽幽的毒血收集了小半盆。中毒肿胀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病床上的少年眉头紧皱,脸色还是一样难看的苍白。
下人端上来大盆吩咐准备的解毒药液,正好又把伤口浸了进去,于是划成十字形的创口中,仿佛受到牵引一般,牵拉出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黑影。这虫豸般可怖的黑线,轻易融化在温和的药液中,为它染上了一层死亡的灰影。
如此连续换了三四盆解毒的药液,伤口里才不再拔出毒素。
理事夫人不错眼珠地紧紧盯着,惊喜地发现:小儿子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眉间的皱褶却慢慢松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原本想着已经不能更坏了,所以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却在逼到绝处又焕发了生机。
这位一直勉力强撑着的母亲,心境稍一松懈,就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被小心地抬走。
仆从们拥挤在门外和窗口,见此情形,纷纷虔诚地为主人家祈福,这信仰承托的对象,自然落到了施展神迹的克里奥身上。虽然他一直隐藏在兜帽之后,而且少言寡语,还是个未长成的稚嫩孩童模样,但是幼小就代表着纯洁无垢,见识浅薄的人们对“这个身心纯洁的守贞者有着特殊的净化能力”的说法更加笃信不疑。
不然怎么连医师们都无能为力的蛇毒,就被这一位轻松化解了呢?
拥挤的下人群身后,看见少爷终于没事,忠心耿耿的保姆女奴舒了一口气,但是想到仇敌,握紧拳头慢慢离开,指甲嵌进了掌心里。从暴行中刚刚苏醒,她就听到小少爷为自己讨说法、被蛇咬伤危在旦夕的消息,立即拖着残体赶了过来。前额还带着长虫一般的疤痕,脸上的血都没有洗干净,她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决定。
在场的医师们已经目瞪口呆了:这难道是医药之神的使者降临?
老医师强行挤开上前道谢的理事大人,扑到克里奥的兜帽前,口不择言道:“你这是什么方子?为什么我没有从代代相传的手抄药方中发现?这样随便划开伤口,病人以后不会发高热了吗?我要买下你的药方,写到埃伯斯卷本中流传下去!”
克里奥擦着手,先对被挤到人群外面去的理事大人淡淡道:“我已经尽了力,接下来就看小少爷自己的了。请给我一间安静的房间,用来——”他在兜帽下停了一下,接着道,“当做接待室。”
理事聂尔达立即把自己的接待室让了出来。祭司阿卢和一同前来的小奴隶护送着殿下,口中高喊着“不要急,请一个一个来!”身后紧跟着求知若渴的医师们,和转化为狂热虔诚信徒的下人们。
那些看起来神乎其神的手法,和所谓神迹的说辞,对于有些人可糊弄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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