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
一切都是玉润的白。素白的壁灯,浮雕式白玫瑰的墙,乳白的扶手椅上端坐着身穿一袭亮白色婚纱的美菜。
独坐在四方形的化妆间里,像一条白浪中的鱼。面前宽大的椭圆形镜子里映出一个洁白的女子,瓷白色的肌肤,似乎太白了些,微微泛着不详的青色。浓密的假睫毛下一双晶亮的眼睛,眼影抹得又黑又浓。浓魅的樱桃红唇膏上又抹了一层水凝魔粉,整个唇片像水晶花朵般闪亮。白色的婚纱紧紧包裹着修长的身子,上面是鱼纹般的银丝纵横交织。
美菜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静谧的白光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如同一条闪着白鳞的鱼,胸腔起伏,锁骨艳丽。虽说胸部平板了一些,但还是很美。她一动不动呆坐着看了很久,然后听到自己的叹气声。仿佛来自胸腔的底部,胸口隐隐作痛。
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该上些胭脂粉,她想。透过镜子深望着自己的瞳仁,一直看到最深处。
她看到了死神躲在自己瞳孔的黑色中。她满足地笑了笑,用手理了理烫的很卷的长发。
一切都将结束,真好!不用再整日担心流产、流产又流产……流了几次?她都快想不起来了。二个星期前医生把检验报告放在她面前:早期宫颈癌。看着她无法理解的模样,戴着黑边眼镜的医生安慰她:不要过分担心,是早期,完全有治愈的可能。不,不担心。这个麻烦也一并解决。
她轻松地吐了口气。如果可以吸根烟多好,她仰头再次吐出一口气。这里是婚纱店的更衣室,不允许抽烟。管它呢,包里有烟有打火机。可是她清楚此刻自己不能抽烟,因为时间,时间不够了。
如果再不行动,他会来敲门。他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男人永远是这样,对自己厌倦的女人总是不耐烦。
他独自坐在一间高级贵宾室的红皮沙发上,埋头在看一份金融报纸。穿着圆领白衣、戴着苹果绿丝巾的工作人员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韦老板,要不要再换一杯热咖啡?”他眼睛依旧盯着报纸,短促地摇了下头,梳得整齐黑发中隐藏的少量白发趁机冒了出来。他皱皱眉又冷冷地吩咐道:“去催催我的女朋友,让她动作快点,告诉她我下午二点要开会。”“好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回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去。
他是这家婚纱摄影店的头号股东,二年前开店大部分资金都来自他的腰包。要不是他母亲请他帮帮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他才没兴趣做这种生意。仗着他的相助,他的表弟带来了台湾的婚纱设计师和摄影师在上海落下了根。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名声也扬起来了,婚纱摄影预约已经排到了十个月后。
他看完报纸上感兴趣的内容,把报纸合起来随手扔在玻璃茶几上,焦虑地看了看表,嘴里轻轻发出啧、啧声。那个女人,真是麻烦,想到这里他眼中出现一道厌恶的光。都说好分手了,钱也给了,可美菜偏偏拉他来婚纱店选婚纱。说是最后一次,也是她想要的最后一个礼物,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他了。
他在台湾有太太,在这里有三个情人。前十多年他精力充沛,见到中意的女子就bao养一阵子,最后固定为三个。而今年岁一天天增长,体力大大不如从前。虽说是韦氏集团的总裁,钱不是问题,但精力有限。尤其是最近,**如海潮般慢慢退却,兴奋度也打上折扣。再漂亮的女人也无法打动他的心,而bao养的三个女子受到冷落相互吃起醋来,他应酬的焦头烂额。三个情人中他已选定宝萝作自己的二太太,另外二个花钱打发掉。
他的妻子出生殷实人家,在当地也是名门,这二人算是门当户对,相处的也不错,只是她从小娇生惯养,并不太会照顾人。为了他包情人的事,特意从台湾来吵过闹过,但最终不了了之。她不愿在大陆陪着他南征北战,自然只得放任不管。她大太太地位谁也撼动不了,她也乐得在台北豪宅享福。
本来他认为只要在钱上大方一些,事情很容易解决。谁知二个女人又哭又闹,折腾了一段时间。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生意场上打滚了三十几年,他很明白决绝贯彻的重要性。除了钱,他冷酷地不给她们一点希望。最终雪儿拿了钱,哭哭啼啼地去日本留学。美菜说是回老家嫁人。临行前,非要来他的店里挑一套婚纱。
他真不明白女人到底是什么逻辑思维,要嫁人了,竟然要前情人送婚纱。送就送吧,他在钱上绝不吝啬。更何况这些年美菜给他的帮助最大,应酬各式客户,与各种人斡旋,主持家庭聚会,连公司办新年舞会都是她策划打理。她总是落落大方,办事有条有理,处理麻烦得心应手,床上功夫也是一流。可他还是厌倦她了,她的野心越来越大,手越伸越长,甚至想成为公司董事之一。另一方面,二人在床第之间也越来越不和谐,她北方女子修长玲珑的体型对他再也没有吸引力,他甚至闻到了她**上的臭气。他的鼻子在这方面特别灵敏,尤其对女人。
雪儿最年轻最漂亮,认识他的时候才18岁。他出大笔赞助费给学校,硬是把送她进了她心仪又考不上的名门大学,毕业后又通过关系让她进了独资日式酒店做高层管理。
她喜欢所有前卫的东西,也爱玩新奇的花样。他带着比他小20岁的女子周游列国,享受穷极豪华生活。她崇拜他,仰望他,以他为荣。两人随时随地可以**,她时时勾起他的欲火,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可是几年一过,新鲜感消失,他觉得她更像一个天生的娼妇,美艳的、爱耍小聪明小手腕的、极能煽动男人**的高级娼妇。
宝萝则不同,她是三个人中最受冷落的,和她相处的时间也最少。刚开始,她只会嘤嘤啜泣,一个劲地抹眼泪,后来也死心了,去百货商场找了份工作打发时间。每次他去她那儿,她总是兴高采烈,烧一大桌子菜,边吃边开心地听他说话。后来她怀孕,直到她生下孩子他也没去探望过。半年后他才买了一大堆婴儿食品去走走场,可一看到那孩子就喜欢上了。按说他有二个儿子在台湾,理应不该那么惊喜,可当他把孩子抱在臂弯里看着他漂亮的头型时就有预感,这个才是他真正在等的接班人。
几年后,他左挑右选悄悄替他们在杭州买了房子,不仅风水好,地理环境优美,而且附近小学中学都是市重点。还有一点,他不让任何人知道宝萝的新地址,甚至让儿子随她的姓,把她伪装成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单身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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