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雨水顺着低矮的瓦房边缘滴落，巷口堆积着小丘状的垃圾堆，四处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柯一蓝靠在阴冷潮湿的断墙，口腔鼻腔内充斥着血的腥味，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一起折断，每吸一口气都承受着排山倒海的痛楚。
雨水不停浇在柯一蓝身上，打湿的衬衫粘着不断向外涌出血的伤口，像是在描绘妖艳的彼岸花。
窄小的巷口传来脚步声，本就微弱的光被挡掉了一半。
本能的生存欲里促使柯一蓝向正在赶过来的人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抓住对方。
“啪。”随着安雨烟手中的雨伞一起跌落的，还有眼前满身血的柯一蓝。
柯一蓝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了一身白裙子的安雨烟，以及那双浓得如墨的眸子化不开的温暖。
就像小时候母亲给自己唱儿歌时的眼睛一样。
柯一蓝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夹杂了太多的沉重，打在安雨烟手上。
比记忆里的每一次都要滚烫。
烫在安雨烟的心头上，烫出一个接一个的坑，心中的那个位置，就疼得用力地蜷缩起来。
02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病号服，以及一屋子的消毒水气味。
像迎接死亡最庄重的仪式。
柯一蓝醒来时全身缠满了绷带，唯一能动的只剩下右手食指。
风卷起窗帘，刺眼的光一下从窗户涌进来。
柯一蓝被强光刺的眯起眼睛。
咔嚓 。门向外拉开。
护士进来检查情况，看到柯一蓝醒了，便拿起推车里的吊水。
“醒了啊。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护士把吊水瓶挂在铁钩上，“你当初干什么哟，弄得一身伤，搞到你女朋友拖你来医院的时候哭得像个泪人哦。”
柯一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什么女朋友？”
“作死啰！”护士把针头猛地扎进柯一蓝的血管里，“你小子好没良心！人家小姑娘在你昏迷这几天天天都煲粥喂你吃，要不是啊你早死了咧！”
柯一蓝闭上眼睛懒得解释。
护士把药摆回推车上，见柯一蓝不说话，把推车推得咔咔响：“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哟！多好的姑娘，真是瞎了眼咯。”
“嘭”地一声关上门，门框震得晃了几下。
柯一蓝睁开眼睛，回想着来医院之前的事。
他记得他被不良少年报复，在巷子里被打成重伤，后来好像有人过来了，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躺在医院了。
咔嚓。门被轻轻的拉开。
安雨烟手上呤着刚煲好的白粥，医生叮嘱过刚缝好针的病人还是吃清淡些，对身体痊愈有帮助。
关上门，一抬头正好对上柯一蓝望过来的目光。
这是柯一蓝第二次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那双让他记挂了一辈子的眸，即使柯一蓝在很久之后已经淡忘掉安雨烟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一直都在柯一蓝的心底，烙下了最深最痛的印记。
“咦？你醒了？”安雨烟把粥放在桌上，坐在床沿，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发丝。
“你是谁？”柯一蓝的脑子很乱，现在的处境让他很迷茫。
安雨烟把柯一蓝扶起来，使他能靠着枕头坐立。
“我叫安雨烟，你前几天晕倒在巷口里，看你伤得挺重，我就只能把你弄过来了。”安雨烟打开盒盖，在骨瓷制成的碗中盛了一碗粥。
白茫茫的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
安雨烟把碗端到柯一蓝面前。柯一蓝没有动。
良久。
“拿开吧，”柯一蓝摇摇头，“我没胃口。”
安雨烟没有把碗放下，她搅了搅碗里的粥。
“凉了很伤胃的，医生说喝点白粥对身体痊愈有帮助。”安雨烟舀了一勺递到柯一蓝嘴边。
柯一蓝猛地挥开面前的手，瓷羹跌落在纯白的薄棉被上，打出一点一点的水痕。
安雨烟皱了皱眉，把碗放在桌面，拿出纸巾把棉被上的赃物擦干净，端着碗走出房门。
柯一蓝望着安雨烟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倒是像有虫子爬进了心脏，一点一点的啃食着，隐隐发疼。
02
药水顺着点滴管慢慢往下流。
安雨烟的气息还未散去。
柯一蓝觉得眼睛胀的发疼。
当安雨烟重新盛好了另一碗粥出现在柯一蓝面前时，柯一蓝有那么一瞬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刚刚那碗脏了，我去盛了一碗。”安雨烟把粥递到嘴边吹了吹，“不烫的，趁热吃吧。”
柯一蓝藏在被窝里的手握得很紧。
“要我再说一遍吗？我没胃口，你听清楚了吗？”不对，心里明明想说的是谢谢你。
“不吃也要吃。”安雨烟把粥递到柯一蓝唇边。
咣！盛着白粥的碗在空中翻了几圈后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溅起的粥水打在安雨烟的手上、衣服上。
手臂被烫得通红。
柯一蓝突然很想扇自己一掌。
“你满意了吗？”捂着受伤的手臂 ，安雨烟强忍着随时滴落的泪水，“你一定觉得我很犯贱吧，没错，我就是贱，才会在半路就一个来路不明、浑身是血的不良少年，才会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期望这只是他一时发脾气才会态度恶劣，结果却是白白拿出一颗真心被他践踏。我他妈就是贱，贱透了，贱到骨子里去了！”
在柯一蓝的记忆里，那天安雨烟眼窝里蓄满的泪水，在转身离开那刻被风吹成长线的样子，像是被按下了循环键，在柯一蓝的脑海里反复的回放。
摔门而去的背影。
血液随着手臂的上举倒流进导管中。
从床上翻滚落地的柯一蓝。
听到警报声赶过来的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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