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乔纳森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而又漆黑的角落里,紧紧抱住的身体,瑟瑟发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哭腔已经掩盖了我喃喃的哀求。
“嘿,毛虫!”乔利掂着手中光洁的石子向我走来,“今天那个女人看你了,‘哦!可爱的孩子!你真是上帝的天使!’真是肉麻!”他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腰部夸张地扭动,模仿起今天那位女士的口吻。
一旁的波奇瘪着嘴,耸动着肩膀,配合地做出颤抖的姿态。这是我每一次被来领养的人们夸赞后的必然结果。
“如果没有你,说不定那个女人今天看中的就可能是我们,接下来就是领养,然后就是燃烧的壁炉,拥有温暖的小房间。”波奇说道,他平淡的样子差点让人以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与他无关。
乔利的反应却是与他相反,瞪得大大的褐色*眼睛里,就像看见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但转眼间,却变成了和帕里什夫人相仿的怒火,他接过波奇的话头,突然咆哮起来,回荡在黑暗空旷的废旧仓库里:“都是因为你!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看上你这个毛虫!”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在从通风窗钻进来的阳光的雕刻下,那么狰狞,可怕。雅各布·乔纳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心脏突突地跳动,肌肉生涩,好像是被施了咒语的木头人。除了尽可能地把自己藏在根本躲避不了的角落里发抖,其他的,雅各布·乔纳森什么都干不了。
雅各布·乔纳森记得,他们说的是今天来的那位女士。从她华贵的衣饰来看,很明显她的家境不错。举止高贵,言语温柔,有漂亮马车,还有美丽的女仆小姐和彬彬有礼的管家先生。这样的家庭,是每一个孤儿都梦寐以求的。
“都是因为你!”乔利突然挥舞起拳头朝叫雅各布·乔纳森嚣地扑过来,一阵风从脸上扫过,却少了我本以为会预料到的痛感,我偷偷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只见波奇拦住了暴怒的乔利,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一头被铁链拴住,拼命挣扎的疯狂狮子。
波奇牢牢地抱住他,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乔利根本不理会波奇的举动,他跟压根就没有听见似的,用左手抵抗着波奇,右手掏出藏在口袋中的石子,使劲将那些带有棱角的石子砸到雅各布·乔纳森身上,雅各布·乔纳森吓呆了,只能双手抱头,背向他们,躲在角落无助地哭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猛地,雅各布·乔纳森睁开眼睛。不知道被谁拉开一半窗帘外,月光依旧,透过金枝缠绕的窗格洒到雅各布·乔纳森的床上。那影子形似一张巨大的渔网,把我牢牢圈在里面。
只是一场梦中的回忆罢了。雅各布·乔纳森揩去额头上涔涔的汗珠,手落在被汗水浸湿而冰凉的枕头上,看向笼在头顶的幔帐,长长叹出一口气。
乔利!波奇!
梦中的,雅各布·乔纳森小小的,连逃跑都不会,和软软的毛虫没有任何分别。任谁都可以轻易地碾死。我双手支撑着坐起来,在月光底下,盯着泛白的双手发呆。
身上似乎还有被石头砸过的隐隐疼痛。
雅各布·乔纳森,忘不了。
他说能给雅各布·乔纳森一切,那么我想要的力量呢?为什么还没有看到?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泡在无聊的宫廷礼仪里来等待他所谓的赐予了。每一次的回忆梦境,都让雅各布·乔纳森的恨意和恐惧更加深入,牢牢扎进我内心的最深处。
第二天,雅各布·乔纳森找到了他,雅各布·乔纳森简直是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气,用一种自认为高傲的姿态同他对着话。他摩挲着手中的戒指,还是那副令人恼怒的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害怕这种平淡的模样,他让我无法琢磨透他。
书上说,人类对于无法确定的事物总是持有一种恐惧的心态。雅各布·乔纳森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十分透彻的一句话,用来描述现在的我,再也合适不过。
用暴怒掩饰着心里的不安,愤怒地拍击桌子的样子,在他面前,就是只跳着滑稽舞蹈,“吱吱”叫唤乞食的猴子。
雅各布·乔纳森又忘记了现在的身份。他神色淡漠,端详戒指的平静,讽刺着暴跳如雷的我。
这种表情好似有着无形的魔力,抽干了我身体里最后强撑的气力。这是一种比乔利的暴怒更加令人惊悸的震撼。我软软地窝回椅子。有一种掩面痛哭的冲动。
“去看看你已经得到的力量吧。”朦胧中我听见他如是说。低沉幽远的嗓音宛若从不知名的空间传来。
清脆的响指带来一阵旋风,金色的发丝扫过我的眼睑。回过神,本应该在庭院中的阿撒谢尔已经来到我的身边,这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我快要不确定自己的双眼。但显然的是,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惊愕,平静的就好似窗前那个高傲的他。阿撒谢尔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绝对标准的绅士礼后,转过身来对我说:“少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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