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判

    Mark不理我，转过脸又睡，微微张着嘴，似乎呼吸有些困难。再拍他的脸我的手上就用了点劲，清脆响亮的一声在静夜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却毫无反应。不对，为什么他的脸这么烫？我突然有些疑惑，用我的额头贴贴他的，那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这哪是醉酒，这人根本是在发烧嘛。我这才醒悟过来，马不停蹄赶紧往医院开，手心里全是汗。到医院倒是有人帮我抬他进去。总共认识他还不到五个月，已经是第二次陪他进医院了，看上去身材挺好的，这小身板怎么就这么弱呢。

    一量体温高烧居然还敢喝酒。还好意思责怪April，我真是无话可说。大概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满怀怨念的守在病床前，看护士在他手臂上扎了一针，他终于有了点知觉，翻了个身，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我凑近仔细一听是在叫冷。向护士要了两床烘得暖暖的毛毯盖在他身上，他似乎还是冷，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牙关紧咬，呼吸粗重，我只好又要来两床，把他裹得像只粽子，他这才安静下来。

    百无聊赖，我干脆坐到他身边细看他的睡相。第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他。熟睡的他比平时的他看起来小，蹙起眉头嘟着嘴的样子像在和谁赌气，几乎显得有些稚气。他的额头很高，眉骨高，鼻梁也很高，是那种希腊式的鼻子，眼窝深凹，从侧面看跌宕起伏，很具立体感，正面看脸型显得比较小，线条更加柔和。其实在我眼里，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很耐看。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不知不觉我的手抚上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试着展平他紧皱的眉心，又滑过他绯红滚烫的脸颊，来到他冒出点点胡茬的下巴上。他的下巴很好看，也很有特色，下巴正中有道凹槽，有点像林青霞，但比林青霞的线条突出，更显刚毅。他嘴唇的颜色比一般人鲜艳，即使在发烧也没有干裂，反而显得更嫣红润泽。唇形优美，不厚不薄，特别是这个嘟起嘴的姿态叫我想到书上形容的适合接吻的嘴唇。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等我注意到他睁大网着血丝的眼睛，直直地凝视我时，我的脸倏的红了，活像小时候偷看邻居男孩撒尿被抓包无比尴尬。

    Mark的表情却突然变了，仿佛夏日雨后的天空，乌云散尽，晴空万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就像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的太阳照亮了他的整张脸，“我知道是你。”把我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他闭上眼睛，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柔情和满足：“我想你……”一瞬间我的一颗心像在热水里浸泡过一样，涨满温暖柔软的情意，几乎忘掉那一晚曾独自驾车游荡在夜深无人的街头强自压下心头的酸苦和失落。

    “我想你，”Mark下意识地重复着，左颊现出深深的酒窝：“我想你，杰西（杰西卡的昵称）。”

    形容不出那一刻的心情，我僵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的脸。印象中Mark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可是就算在我们刚刚做完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像这么柔和满足而放松的表情。只听他的呼吸声均匀绵密，原来才一转眼他就已经睡着了。

    可笑啊，我居然可笑到这种程度，一再的自作多情，痴心妄想我对他是有着特别意义的人。就像我从来不需要把海天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一样，真正在乎的人和事早已经刻在记忆的最深处，随时可以调出来。活该，这就是我红杏出墙的报应！

    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压下内心的酸涩和自嘲。我想叫醒Mark，叫他看清楚我究竟是谁，最终却只是苦笑一声，用力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不要离开我，杰西。”睡梦中的Mark惊慌地睁开双眼，仿佛迷途的孩子。

    “我是莫莉。需要我跟杰西打电话吗？”我平静地问。他茫然看了我好一阵子，又失神地摇摇头：“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剩下来的时间Mark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地翻身，仿佛哪一个姿势都不舒服，呼吸似乎也不大畅快，还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叫来护士，护士测测他的体温脉搏血压，医生也过来检查一番，又走了。

    折腾了大半夜，他才安静下来。我木然靠在椅子上发呆，不断看表，最终支撑不住，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早上好。”从混沌中醒来，我脑子糊里糊涂的，盯着眼前的俊颜一时回不过神，不知身在何处。

    昨晚的记忆渐次复苏。也不知道Mark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深褐色的眸子里还有些血丝，却依然明亮得出奇，灿烂的笑容在他唇边绽放：“怎么，你认不出我了？”

    我忍不住好笑：这话好像应该由我来说吧？

    我刚想站起身，没想到坐了一晚，腿完全麻了，动一动就说不出的酸涨疼痛。Mark急忙坐起身来：“你怎么了？”看我还是一动不动表情古怪，他掀开毛毯跳下床：“腿麻了？我帮你揉揉。”

    “别动我。”我一声大叫，把他吓了一跳。我咬着牙自己一点一点慢慢地活动开，过了好一会儿双腿才恢复了知觉。行动自如后我第一件事是看表。感觉睡了很久，结果才睡了一个多小时，才六点。大概是因为坐在椅子上睡不舒服吧，居然睡觉睡到自然醒了一把。

    我问Mark：“感觉怎么样？”“头好像不是我的！”他捧着脑袋夸张地呻吟一声又倒回床上，“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你希望是谁？”我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昨晚你把我吓坏了！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以后别再打我的电话，我可不是你的妻子。”我把重音落在“妻子”两字上，Mark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表情迷惘。我站起身：“好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必须得走了。”

    “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你就这么着急？”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可怜巴巴望着我，就像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跟Dream扮可怜的样子有得一拼。我笑出声来。究竟是狗模仿他的主人，还是主人向狗偷师？如果不是昨晚听到的那几句话，我大概还会心软吧。

    “你真应该当一个演员的，说不定能拿奥斯卡奖。”我笑得意味深长。

    “莉，听我说，我跟April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我把她当成妹妹一样。”

    “那跟我无关。”我温和地对他笑一笑，转身要走。他跳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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