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戉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劫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在一艘卓越级太空舰上。
甜水镇大火熄灭后,他带队在附近安置营地,寻找幸存的居民,在瓦砾和火烬中寻找食物,顺便等候接人的船只。连续多日,周戉早已受够了被雨水泡涨发芽的土豆和烧焦了的蛋白肉。
看到餐桌另一边康笋享受的表情,周戉心想他不是一个人。
一桌子大兵们秉承军人作风,沉默而迅速地解决盘里的食物,反而是隔壁桌子的甜水镇居民,带着重生的喜悦喝酒庆祝。
卢加对康笋挤眼,“这才活了三五个回来,下了船,那些酒囊饭袋的脸色恐怕不好看。”
政府和军方本是决定等特别行动小组顺利完成任务后,另派一艘宪法级太空船接走g4的全部居民,甚至正筹备在首都空港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庆祝仪式。
总统内阁那些饱食终日的家伙们相信,一个分离多年,在暴徒欺压下生活的联邦公民们,终于被联邦解救,重新回到祖国怀抱的故事,一个正义战胜邪恶催人泪下的故事,足以为当前充斥着前线战事低气压笼罩的新闻界,做出清新而鼓动人心的新闻导向,缓解总统和军方的压力。
哪知事与愿违。
康笋回给卢加一个“噤声”的警告目光,示意对方小心周戉发火。
餐桌上,行动组的其他队员们也在悄然观察周戉的表情。这次行动发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但作为领导者,周戉脱不开干系。
周戉木无表情地享用着真正的晚餐。
无视那些担忧的,揣测的,同情的目光,饭后他率先离开餐厅。不久,康笋手拎一打罐装啤酒,敲开了他的舱门。
“呦,比我那间大。”康笋探头探脑一番,这才坐下。
周戉接了他递来的啤酒,却放在桌上没动,翻阅着近期的军事内参。
“你说你这人,不抽烟不喝酒不爆粗,想必也不泡妞,活得可真无趣。”康笋恨铁不成的样子,“要是我是你,现在肯定会和他们一起喝酒打牌找找乐子,怎么说大家也相处了几个月,扫荡了几个星球。”
周戉抬头望他一眼。
“总之一句话,缺乏亲和力。”
“从国防军事学院到现在,我们一直不怎么熟。”
对周戉的暗讽,康笋无奈地叹口气,一口灌了半罐啤酒,才说:“就把你那张假冷静的脸收起来吧,虚伪到这程度,让人看着不痛快!说实话,我和其他人已经商量过了,根本不用太担心。真要追究责任,该问责的首先是第二集团军的太空舰队,帝国战舰和他们缠斗了半个多小时,为什么他们没有意识到反常?为什么边境太空防护网的雷达号称苍蝇也能发现,却没有监视到第三艘帝国战舰出现在g4上空?”
周戉更愿意谈工作而不是谁具有亲和力的无聊问题。想了想,他说:“最危险的,为什么我们发现了线索,帝国战舰随后就出现?在抓到那个女人,问出那个帝国人下落时,我曾经向基地发送了一份报告。”
“你是说,间谍?”康笋试了试,究竟没有把那句“你怀疑哪方面”问出口。他细长的双眼眯成线,沉默许久后开始猜测,“帝国人在四年前发起这场侵略战,筹备了多久?十年?假如十多年前就有间谍潜入……”他呵呵笑了两声。
康笋加入国土安全局好几年,黑鹰战队就是干“脏活儿”的行家,他的职业特性清楚地告诉他,一个优秀的谍战人员具备的能量是何等样惊人。有十多年时间经营,今日所处的位置,所能扩展的关系,不容人小觑。
周戉没有顺着康笋的话继续谈下去,反而边喝酒边又开始翻阅光屏。
军事内参是联邦各大集团军校级以上军官有资格阅览,康笋隶属国土安全局,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军队直系系统,所以不知近期发生了什么事。
但康笋犀利的眼睛很快发现了不妥——周戉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好奇心大起。
周戉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康笋急得几乎想说“来吧,我受得了打击”。
“我们那艘船,被劫走的那艘,……抢劫了一艘民用商船,打着马库斯的旗号。”
康笋噗一声喷了一地的啤酒。
周戉没顾得上庆幸座椅离康笋足够远,他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里。出离愤怒?被愚弄而恼火?那为什么居然有一丝失笑的冲动?
“我可真是看走眼了。”康笋叹息。在黑鹰工作数年,自诩有几分能力见识,这样直接承认失败太过鲜见。“隐瞒帝国情报,袭击联邦军人,抢劫军方物质,哪一条都能被视为通敌,哪一条都能让她站上军事法庭。抢劫一艘民用商船,相比较前三个罪名,简直是小菜一碟。”
周戉扯扯嘴角。此话倒是能解释刚才那失笑的怪异感觉。
“那个女人……,她身上太多疑点,藏匿了一架帝国穿梭机的太空船来自哪里,为什么导电后她自己身体无恙。我能明显感觉出她熟识我们正在追捕的那个帝国人,而且并不为他担心,还有——”
“暂停,暂停!”康笋截住他的话,“头儿,我真没有为联邦捐躯鞠躬尽瘁的精神,这些活儿局里不分派给我,我绝不会主动去沾。我就只关心一件事,我们的太空船被抢劫后,又去抢了一艘民用船,回去后我那述职报告该怎么写?”
“照实写。”周戉很干脆。
康笋苦了脸,“你倒是不担心,最多扛不住了再调一个部门。”
周戉平静的注视他,没有为话里的暗喻生气。“知道为什么我总想揍你,最后又总是放弃?”
“我帅!”
“因为你自卑。因为你知道各方面不如我,又不肯承认,只好归咎于家庭,以掩盖失败和无能。”周戉目视正怒瞪他的康笋,继续不带感情地说下去,“想到你的不服气,我很乐意揍到你服气,不过还要呵护你那颗玻璃心,所以只能放弃。”
康笋凝视他,时常弯起的嘴角罕见地紧抿着,他不发一言地站了会,然后转身推门离开。不过数秒,又调转方向,折了回来,拎走了他带来的那一打啤酒。
周戉目光逗留在紧闭的舱门上,出了一会神,垂下头重读内参角落那一小则新闻。
关闭了军用太空船连通基地的通讯信号,是个极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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