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阳春水。
“可想过日后如何?”皇帝只看着李菡的手腕。宫女也罢,女史也罢,自有统一的衣装,并不许逾越,可手腕上悄悄戴个什么,或者鬓边插一朵精致的绢花,亦是准许的。那等粗使宫女什么都没有,自然没得戴,但略有些脸面的,都爱戴个镯子。金的不许戴,银镯子也有各种各样的花色。还有些独出心裁的,为了吸引皇帝目光,用五彩丝线编成各种花样,戴在腕上倒比镯子更新鲜些。唯独李菡,手腕上光秃秃的,连一根丝线都没有。
李菡研墨的手腕连停都没停过:“只愿二十五岁后出宫,还来得及侍奉母亲,颐养天年。”
皇帝似笑非笑:“若是做了寿王侧妃,也可颐养你母亲。”
“妾者,立女也,凡事不可自专。”李菡仿佛根本没听出皇帝的意思,“妾之亲戚算不得正经亲戚,奴婢又如何奉养母亲?”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你竟言辞如此大胆?”
“盖因奴婢知道,陛下绝不会喜欢被人欺骗——就如所有人一般。”
武英殿里安静得厉害,再也没听见皇帝说话。
顾运则升为福州知府,阖家各有喜忧。
顾老太太从前跟着儿子到处跑,儿媳妇孝顺,孙子承欢膝下,到哪儿都是老封君,自是也不会觉得有些不适。如今在京城,长孙是长大了,日日都要在外读书,并不能再围着祖母转;小孙子却与她不大亲近,总跟着母亲。至于儿媳,更是不复从前的柔婉,虽然礼数周全,奉养的份例也并无变化,却总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老太太没读过什么书,描述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不自在。常常想发脾气,却又总是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全不着力,憋闷得很。如今听说儿子能回家乡做官,不由得欢喜起来——到底还是家乡水土相宜,回去看看山水也好。
白姨娘更不必说了,天天被拘在家里,这么小的院子,就是多走上两步都在丫头婆子们的眼睛底下,可不闷死了人?若是去了福州,不管怎么说,宅子总比京城里的大些罢?
孟素蓉是喜忧掺半。顾运则升官固然是好事,只是升官的原因有些蹊跷,夫妻两个商议了半夜,仍旧有些悬着心。
皇帝升了顾运则做福州知府,自然是默许他借着那核舟,去查当年之事,这足证皇帝对陆镇已经起了疑心,自然是好事。可从另一面说,顾运则对皇帝也有隐瞒之事,将来这事揭出来,皇帝对顾运则又会怎么想?若是谅解,自然是觉得他并无实证,又怕茂乡侯府势大;可若不谅解,轻一点说他明哲保身不够一心为国,重一点,保不准要治他欺君。
“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先查清此事,扳倒茂乡侯府为要。”顾运则没孟家人那般心无旁骛,扳倒茂乡侯府,就能扳倒齐王一党,将来晋王上位,他若有功,晋王也该想办法保他的。
孟素蓉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老爷尽力便是。”至于后果究竟如何,谁也不敢断定。尽人事,听天命罢。
柳姨娘大概是家里唯一一个不高兴的,待顾运则去了衙门交接事务,才哭丧着脸去了孟素蓉屋里:“太太,老爷升官自是喜事,可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福州到底不比京城,这亲事可怎么办?”
孟素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淡淡道:“福州未必就比京城差了。”不说别的,顾运则若仍旧在京城里做郎中,一个五品官可算得了什么?五品官的庶女就更算不得什么了,去哪里找好亲事?倒不如外放了,到了福州,顾运则便是一府父母,谁不要来巴结?那时虽是庶女,但寻个门第低一点的人家的嫡子,却也可成的。
柳姨娘就要拿帕子抹泪:“福州怎比得上京城?那等乡下地方,有什么——”
她尚未说完,孟素蓉已经沉了脸:“那是老爷的家乡!”什么乡下地方,你是看不起自己的男主人?
“姑娘的亲事,不是你能过问的。”孟素蓉冷冷地道,“回去收拾东西罢。”
柳姨娘满脸通红地走了,撞去了顾怡然屋里哭:“到底太太不是你亲娘,哪里会替你用心挑亲事……”
顾怡然从前也觉得嫡母不好亲近,可从她满了十三岁,孟素蓉去哪里做客都带着她,这嫡庶之分,她算是明明白白了。并非嫡母不替自己用心,而是自己身为庶女,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妇们,断不会为自己嫡子求娶她,若嫁个庶子——倒也有几家提亲的,嫡母细细打听过之后,都婉拒了,因那几家庶子都不成器。
如此几次,顾怡然便知嫡母对自己实在是用心的,否则那几家随便答应一家,立刻就能将自己嫁了出去,外头人还挑不出什么毛病,到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罢了。她既明白了,便不愿多听柳姨娘的话:“姨娘难道不知道太太为人?何况太太生长京城,什么样的人家好自是知道的,若太太说不好,那必是不好。我如今才十四呢,姨娘别着急,太太总不会叫我落空了便是。”接着便叫来丫鬟,“快打水来让姨娘洗脸,好生送姨娘回去。”
柳姨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藤黄扶了回去。藤黄年纪也已不小,已经定了外院的小管事,只等满了二十岁就放出去嫁人。如今她心气也平和了些,倒劝了柳姨娘几句:“姨娘安生过日子罢,太太若不肯照顾二姑娘,也不必费这些心力,到头来还要听姨娘的埋怨。”
柳姨娘无话可说,回了房里偷偷哭了一场,暗暗后悔当年不该一心要做什么姨娘。如今自己独守空房,当初一起陪嫁来的几个年纪相仿的丫鬟,差不多都放了出去,一夫一妻地过日子,纵然衣食上差些,也好过如自己这般形单影只罢。
顾嫣然听了父亲外放的消息,上门来拉着孟素蓉掉了几滴眼泪:“父亲母亲都不在京城……”就是不提为什么去福州,父母远离了身边,也叫人舍不得。
林氏也上门来送行,看见顾嫣然掉眼泪,忙拉了到自己身边:“这一路千里迢迢的本来辛苦,若让你娘再惦记着你,路上便更辛苦了。好孩子,你父亲这是大喜事,京城里头,还有舅舅舅母呢。”
顾嫣然也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出了嫁的人了,不比从前在家里做姑娘,动不动就能在亲娘面前撒娇落泪,擦了眼泪,勉强笑道:“我也是舍不得,忽然间说走都要走……”
秦知眉前几日也回家去了。秦三太太总算死了攀高枝的心,由秦老太爷在自己故友里头给秦知眉定了一桩亲事,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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