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话当真?”
“叫我峻之!”周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有些话,我此刻不能说出来,日后,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向你分说明白!”
顾嫣然看着他急得几乎要冒火的眼睛,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
丹青和石绿在外头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屋里仿佛有人用力捶桌椅的动静,都不由得变了脸色——莫不是说崩了,二少爷发怒了?好容易等到顾嫣然在屋里唤了一声,两人赶紧进去,见少爷坐在椅子上,少奶奶坐在罗汉床上,神色也都还平静,这才松了口气。但近看,少奶奶眼圈却是微红的,少爷回家之前敷上去的那层脂粉已然没了,顿时心里又揪了起来。
“去打水来洗漱吧。”顾嫣然折腾了这半日,也觉得疲累,“记得明日把珂轩收拾出来,有什么缺的,只管到小库房去取。”
小库房里放的都是她的嫁妆,拿嫁妆出来收拾珂轩?丹青和石绿都觉得有些不好,却又不敢问,小心翼翼应了是。石绿返身出去叫人送热水来,却在门口碰上知柔,细声细气地笑道:“少爷和少奶奶可说完话了?时辰不早,少爷明日还要去衙门,该歇息了。”
顾嫣然看看天色,果然不知不觉的时辰委实不早了,正想让周鸿去厢房歇着,周鸿却皱了皱眉:“把热水送过来,我今晚歇在这儿。”说完了话才想起来,略有几分忐忑地问顾嫣然,“可好?”
顾嫣然也怔了一下。周鸿刚刚说要接个人进门,这会儿就说要歇在她这儿。一则是害羞,二则,她心里也还是有几分怨气的。
“少爷,这可不成,您和少奶奶还不能——”
“去把二少爷的东西搬过来吧。”知柔若不说这话,顾嫣然也未必就答应周鸿,可她这般一说,反倒激起了她几分怒气,“二少爷要歇在哪儿,自然由二少爷自己做主。”轮得到一个丫头来说三道四么?
知柔张张嘴,但看周鸿面色不悦,也只得闭了嘴回身去厢房收拾了铺盖送来。等收拾好了床铺,顾嫣然倒窘了起来。毕竟这还不能圆房,这,这如今——这同床共枕的……
“我只跟你说说话。”周鸿看她打量着床铺,似乎有些面色不善,忙低声解释。
铺盖都搬进来了,难道还让再搬出去不成?顾嫣然低了头,去净房换了衣裳出来,头都不敢抬地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面朝墙躺着。片刻之后,烛光骤暗,床轻轻震动,是周鸿也躺了上来。
丹青在外屋值夜,这会儿内室便是一片昏暗,只有一星烛火在灯罩里透出淡淡微光,也透不进帐子里来。顾嫣然对着墙,哪里睡得着?只瞪大了眼睛,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良久,周鸿在她身后动了动,靠近了一点。
顾嫣然浑身都紧张起来,挺直了身子,感觉周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触了触,又收回了手去,低声道:“睡了?”
“……没……”
“你——生气了吧?”周鸿声音里明显地忐忑。
顾嫣然却不想谈这个话题:“别说这事了。”她不想躺在自己的喜床上,却要跟夫君谈论另一个女子。
“那——咱们说说别的?”周鸿声音放得更低,竟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嗯……”顾嫣然还是答应了。事情已然如此,她若再冷冰冰的,于事情可有什么补益?人还是要接进来,孩子还是要生下来,不过是徒然让她和周鸿再离心几分罢了。
今日之事,她不是不伤心。可看周鸿的模样,又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几日他对她的好处不是假的,顾嫣然怎么想,也不觉得周鸿是做假来哄她,只为了让她答应接这女子进府。
“那——说点什么?”周鸿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你跟李御史的事吧?”顾嫣然随口说了一句。
“哦。那是我的先生,当初在书院的时候教导过我,就连峻之的字,也是李先生替我取的。”
“是李御史替你取的?”顾嫣然有些诧异,不自觉地转回了身来。不是平南侯取的?
“是李先生。”周鸿在黑暗里笑了一声,“周渊字泰之,周瀚字毅之,那才是二叔取的。我,我是无字的,是先生知晓了,便替我取了这两字。盼我对己从严,日后履险不惊。”
“周大公子——是怎么坠马的?”顾嫣然想起平南侯府的传言,不禁问了一句。
周鸿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自小在庄子上长大,我姨娘的一个陪嫁丫鬟——我叫青姑姑的——跟着我,那庄子上有个护院身手不错,青姑姑让他教我学武。到我被接回周家时,便已会骑马射箭。周渊——他见我也会骑马,便要与我赛一赛。我那时也好胜,想着若能胜过他,侯爷无论如何也会多看我一眼,便应了。谁知他扬鞭捎着了马眼,惊了马……”于是他非但没有让平南侯喜欢,反而得到了一顿毒打。
顾嫣然听出了他未尽的话意,心下怜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我原不该问……都是过去的事了……”
周鸿立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了自己胸上,才轻声道:“是……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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