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柔走了,才低声埋怨丹青:“你也说话太不客气了。到底是少爷身边的大丫鬟,伺候了好几年的。”
丹青撇了撇嘴:“我就看不上她拿大。”
石绿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看不上,可她是少爷身边的人,我们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不好太咄咄逼人了。”
丹青有几分心虚:“我瞧着少爷也不怎么喜欢她伺候。”
石绿有些忧虑地看看里屋的门:“我自然也希望少爷就喜欢少奶奶在眼前,可如今——那外头……”
一说起这个,丹青也沉默了。两个人对坐着,眼睛都盯着里屋的门,恨不得能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去,听听里头到底在说什么。
屋里,顾嫣然也跟周鸿对坐着,她的手在衣袖里握得紧紧的,掌心已经留下了深红的掐痕,颜色微微有些发紫了:“今日,二婶娘叫我过去,与我说了一事。”
周鸿向前探了探身,表示他在听着。顾嫣然抬眼看着他,终于还是道:“婶娘说,西北军回京献俘前一日,有人看见你在烟袋小街。”
周鸿呼地站了起来:“谁看见的?”
他的反应吓了顾嫣然一跳,下意识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二婶娘说,是府里的下人。”
周鸿的眉拧得死紧:“是哪个下人?她还说什么了?”
顾嫣然略怔了片刻才明白,周鸿说的是侯夫人。才一提到烟袋小街,周鸿就是这样仿佛被踩了痛脚一般——顾嫣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凉,声音不自觉地也冷了下来:“婶娘说,让我把人接进府来,说——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接进府来?”这下轮到周鸿一怔了,“她说接进府来?”
“是。”顾嫣然的指甲又陷进掌心里去了,“婶娘说,虽是外室,到底那是你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她一面说,一面盯着周鸿的脸看,盼着他能说一句那孩子不是他的,那女子根本与他无关。
可是周鸿脸上的神色却让她看都看不透。像是有几分惊慌,而后又有些安心,可安心之中又有些别的,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看向她的时候,带着几分歉疚:“嫣然——”
顾嫣然的心忽通一声沉下去了,整个人都像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一般,且晃晃悠悠的还一直落不到底:“那个——真是你的……”
周鸿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脸忽然就白了一层,嘴唇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顿时就慌了:“嫣然,你听我说,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顾嫣然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仿佛有什么冲进了眼睛,马上就要流出来,“我,我不听婶娘的,我只想听你说一句,那孩子可是你的?”
周鸿抬手重重在头上抓了几把,眉头因为苦恼深深皱了起来:“嫣然,这事——我,我现在不能答你。”
“什么意思?”顾嫣然极力不让眼睛里的东西冲出来。
周鸿烦躁地一拳打在桌上,盯着桌面喘了口粗气,才抬头看着她:“既然婶娘看见了,那——只能将她接进来了。”
顾嫣然觉得耳朵里又嗡了一声。把人接进来?周鸿其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若那孩子不是他的骨血,又何必把人接进来?
“她是什么人?”顾嫣然低下头,让两滴水落在自己衣袖上,无声无息地渗了进去。
“是——唱戏的。”周鸿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那她不能进府。”顾嫣然眨掉睫毛上的湿意,扬起了头,“若是她生了孩子,可以抱进府里来养,但她不能进府。”戏子虽是下九流,也是良民,并不是卖身。这样一个没有卖身契的女子入府,还生下孩儿,说不准就是又一个白姨娘。
“不可!”周鸿不假思索地道,“二婶娘知道她的住处,她便不安全,须得接进来。”顿了顿,他轻轻补了一句,“她——算是救过我的命,我要还这份恩情。”
顾嫣然顿时耳朵里又嗡了一下。有一瞬间她很想说,那就留母去子。比起家里多个妾室,有了庶长子更为麻烦。可是她说不出口,就如她讨厌白姨娘,却不能对顾浩然也冷若冰霜一样——孩子总是无辜的。
既然这话说不出口,还能说什么呢?顾嫣然转过头:“妾身知道了,明日就收拾屋子,把人接过来。”
“嫣然——”周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人接进来,你收拾个院子让她好生住着,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便可。以后,若有机会,我,我有话要告诉你。”
这些话听在顾嫣然耳朵里,可是并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她心里乱纷纷的,虽则听了,却只像清风过耳,什么都没听明白:“旁边东小院如何?”
划给大房的园子虽是都翻修过了,但毕竟多年没住人,且伺候的下人被她一古脑儿打发了一半,如今也就是小山居这里打扫收拾,是个正经住人的样子。小山居本身虽偏僻,但园子着实不小,除了正屋之外,旁边一个东小院,也是整齐干净的两进屋子,正好住人。
周鸿却摇了摇头:“不必。园子后头的珂轩最好。”
顾嫣然怔了怔。珂轩在园子紧后头,种满了竹子,风过似有鸣珂声,故名珂轩。但那地儿实在要算是极偏僻的地方,比小山居还要偏僻,十几年都没人去过了。若不是这次分家翻修,恐怕府里就是管洒扫的下人都不大记得那地方了。
“珂轩?这——未免太过冷清偏僻了吧?”顾嫣然有些疑惑地看着周鸿,又是有身孕,又是有救命的恩情,她就是因着这些,才说要放到东小院的。如今周鸿这一下子安排到珂轩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恼火地胡噜了一下自己的头,顿时弄得像个毛刺猬一般:“总之你放心,我只是接她入府生子,别的,别的什么都不会做!”他神色苦恼,紧紧攥着顾嫣然的手,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
顾嫣然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去母留子的意思?还是说此后他不会再去碰这女子?莫非当初也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会纳她?
“咳!”周鸿有些烦躁地跺了下脚,“日后,日后若是——若是事情大白于天下,我一定给你个解释!总之她入府只是个名份,好好照应着,我——绝不会碰她!”
最后这句话算是给顾嫣然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无尽烦恼之中,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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