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堡以后——那可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进到白人贵族的领地里呢,那里面可真是宏伟漂亮得没的说!有花园、喷泉、梧桐树,当然还少不了那些长条玄武岩士砌成的房子。可是呢,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能嗅到一种浓烈的奇怪味道——”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头子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他接着说到:“巴索先生,你去过屠宰场吗?哦,不,不是你说的那种乡下人随便找几个帮手就在自家院子里宰猪的那种!是那种专门宰牲口的地方,尤其是马啊、牛啊之类的大牲口。我小时候在赛维利亚就见过,它们总在凌晨前就把圈里的牲口们都解决掉了,我还见过一些相信饮血疗法的老太婆们鬼鬼祟祟地聚在那里等着喝血——那胡安•卡洛斯侯爵城堡里的气味就是这种气味,像个连续经营的几辈子的大屠宰场,可是光是有这股味,城堡里可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马粪或是其他屠宰场里常见的脏东西。”
“我们一共去了七十来号人,管家把我们一直带到大厅里去,我们感到很奇怪也很激动,因为贵族老爷们肯让吉普赛人在花园里表演已经算是一种厚待了。那个大厅里面聚集了不少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带着面具好像正在举行化妆舞会。我娘带着我们走进大厅里,她见过不少大世面,这种有怪癖的贵族聚会当然也吓不住她。她大大方方地给那些贵族先生太太们行了个礼,然后就说敢问大爷们想看点什么把戏?我当时就站在我娘身边,我能感觉到那些面具后面有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我们,那种滋味可是难受极了!打个比方说吧,就好比一只小鸡子给大猫或者是黄鼠狼什么的给围住评头论足一个样!”
艾斯米拉达老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他给亚当留下的印象就像是个马上要被推上绞刑架的死囚一模一样,他瘦小的身躯佝偻着缩成一团,嘴边的花白胡子微微抖个不停。
“那些贵族们一点时间都不耽搁,他们把我们围起来,然后一齐奸笑——那笑声就像是在大冬天把你扔进冰窖一样让人从骨髓里往外冒凉气!等他们笑够了,就有一个个头不高,长着一头红发,留着两撇红色小胡子的男子从贵族中走出来说:‘我是胡安•卡洛斯侯爵,欢迎你们。现在你们跳吧,唱吧!’我娘就吩咐大伙说:‘大伙动起来!’我们就开始唱歌跳舞,那些贵族们一声不吭地看着看着,忽然我听见尖叫声,一个贵族老头忽然跳到一个我们的女人身上,把两条腿夹住她的脖子,然后就把嘴咬住她的脖子,我们的那个可怜女人只在一眨眼间就断气了!大伙还在发愣的时候,那些贵族们都像饿红眼睛的狼一样扑了上来,这下就算是头猪也知道我们是碰到魔鬼了。我们发疯似的往外跑,可是大厅的门口早等着几个吸血鬼,他们抓住跑得最近的几个人,就像拧小鸡似的就弄断了大活人的脖子,还像丢破布一样把那些尸首乱丢,把我们这些乱跑的吉普赛人一片片地砸倒。
我当时年纪小,个子也小,我吓得蹲在地上抱住头发抖。我只听见族人们疯狂的乱喊,可是我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他们也许是在骂天神不来搭救大家、骂我娘鬼迷心窍领大伙走上绝路、骂魔鬼们肯定不得好死,可是不管喊什么骂什么也都逃不脱死路一条!有几个胆大的男人抽出匕首反抗,他们被吸血鬼们抓住四肢,然后就像五马分尸一样被拽成碎块……忽然有人紧紧地抱住我,我吓得魂飞魄散,扭头一看却是我娘。我娘想跟我说句什么话,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有一双恶魔的爪子抓住她的脖子,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正是那个胡安•卡洛斯侯爵,这个吸血鬼冲着我娘得意地笑,我娘就瞅冷给了他一记耳光。这家伙的眼睛一下变得通红,他一下子就把我娘的脖子拧断了!接着他就抓住我,我当时连害怕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呕吐,把刚吃了一肚子的兔子肉和凉拌菜都吐出来了。那个胡安•卡洛斯侯爵嘴里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把我狠狠地丢出去。他准是想把我甩到墙上撞死,却没想到一失手把我扔到了窗户上。我撞碎了整个一大扇玻璃窗,然后就摔到窗户外面的花丛里。我被碎玻璃和玫瑰花刺划得满脸是血,然后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可能是上帝忽然怜悯我,他让我知道要连滚带爬地往城堡大门外面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往那边跑,可是那些该死的西班牙农民们举着草叉守在那里!他们肯定是跟恶魔们签了协定,把整个的灵魂都卖给吸血鬼了。我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他们则拿草叉捅我想把我赶回去。好歹有个人良心发现了一下,他冲着旁边指了指,我稀里糊涂地跑过去却一下摔倒了——原来是个阴沟,我就顺着阴沟跑到墙角,然后像条狗一样从排水洞里爬出来。有人喊着要把我抓回去,我就顺着篱笆一路没命地跑。旁边是条水势汹涌的河,我根本不会水,可我一头就扎进去了——圣母在上,我发誓我宁愿淹死也不要被抓回去!”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河边的草地上,一群赶骡子的摩尔人正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敢情我被水冲出了几十里路远,终于逃离那个鬼地方了!我跟那些摩尔人说这些可怕的事情,可没人信我,大家把我当疯子、当怪物。我在河边捧水洗脸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后来我再也没找到自己的族人们,其他的吉普赛部落也听到了风声,你知道只要招惹上了恶魔就总有一天还会碰到他们的,所以我在哪个部落都待不长,因为大家都不愿意给自己的部落惹上麻烦。我就这么一直流浪,后来有了我的闺女,我还是只能流浪——这就是我的故事,亚当•巴索大爷。”
亚当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个动作是他从医学院倒是那里学来的,只可惜他的下巴上还没有胡须可以让他显出一个医生应有的沉稳气派。这个吉普赛老头是个骗子?疯子?抑或二者皆是?不过他如果在说谎的话,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应该不太可能是单纯的吹牛吧……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坚信科学能解释世上的一切,甚至包括宗教在内。在苏格兰求学的日子里,他的神学课成绩一直是C或D,这是教授对他逃课的惩罚。也许养父经常对他说起的那个拒绝皈依基督的异教徒生父遗留给他一颗不虔诚的心,从童年时代开始去教堂做礼拜就是他的苦刑。所以他现在拒绝相信一切鬼神,那不过是人类的幻觉……现在麦娜紧抱着她的艾斯米拉达老爹,亲吻他安慰他,亚当则不知道该怎么样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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