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玉发誓,若她知道东陵胥会将她装扮成这样,她是决计不会轻易应下。
铜黄镜前,脸上被贴了一张异于原貌的脸皮,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但不止容貌被改,哑穴被封,东陵胥竟将假喉结也给她弄上了,连她自己初见镜中人都觉得惊诧。
这副鬼样子,加上不能说话,她要怎样才能让公仪鹤认出他。
恶狠狠的瞪着东陵胥,宋初玉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手中有把刀,她定然会毫不留情一刀捅入他心窝。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帮你确认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若真是情到深处,即便化成灰,他也该认得出!”东陵胥勾唇安慰,但那上扬的语调,可一点也不像是安慰,倒是阴谋沉沉。
见宋初玉似乎要说话的样子,东陵胥伸手,在她哑穴上一点。
“呸!”一口唾沫就这样,毫无征兆喷上东陵胥秀雅绝伦的嫡仙容颜。
宋初玉笑,笑得挑衅十足,冷漠嘲讽。
“你想死,我便偏不让你死,没错,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公仪鹤,下地狱!”地狱之花绽放,嗜血妖娆。
宋初玉无助的闭上眼睛,死,他就不会以她为筹码,去要挟他,东陵胥的目地,他的恨意,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你为什么恨他?”
对于宋初玉突然收起情绪,静静同他对话,东陵胥有些许诧异。
见东陵胥笑望着她,那笑中,说不出什么意味,但宋初玉看了,只觉莫名心堵。
“爱说不说!”
东陵胥笑容一僵,定定将她看着,那目光,似要撕破她心口,看见里面跳动的心脏。
这感觉,亦让宋初玉觉得坐立难安,她紧蹙眉头,无畏与她对视。
那深沉的眸中,是无边的黑,让看者的心都随之阴郁,分明很静,像一汪死水,然而,宋初玉却猛然窥见,那黑暗之海卷起的狂浪,高高掀起的海浪之下,竟是透亮的白,只是那白极淡,很快就被吞没。
他的心中,其实,还是残存这善的理智吧,只是那黑暗太沉,以致,连他自己都忽视了,那日施粥,他分明表现的那么悲悯善良,她不会看错,冷酷残暴好装,但一个人的善,却无法伪装。
那是骨子里流露出的东西,若为假,轻易就能被人看出。
“你想听?我发过誓,只告诉这一生,对我最重要的女人。”他突然笑了,一如那个明媚的午后,雪樱花漫天飞舞,那般清雅卓绝,诱人沉沦,像是让人不忍拒绝的邀约。
“那你不要说了!”几乎是东陵胥话语落地的刹那,宋初玉飞快接话。
她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问,竟会搅动这人内心,万丈狂澜。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东陵胥抿着薄唇,嘲讽渐露。
良久的沉默。
直到,那满怀压抑恐惧的音调响起,像泥潭中蓦然伸出的一双手,将人拽入地狱。
宋初玉没想到他会说,分明,她那么明明白白伤了他的自尊。
那一定是段很痛的记忆,从他那锥心泣血的语调中,就像戴着穿骨镣铐,哪怕一地鲜血斑驳,却仍强迫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去揭开,那早就生疮溃烂不堪的伤疤。
天启大陆,四国鼎立,可谁人又曾记得,二十年前,那位于四国版图中心的隐国。
诸葛弘初登大宝,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弑兄杀父夺位,故而,急需政绩来笼络天下众人的归顺之心。
于是,位于四国版图中心,一直被诸国觊觎的隐国,成了诸葛弘的最佳目标。
后话不必多说,隐国是小国,东昌彼时虽刚经历国变,却依旧是四国霸主,故而,夺取隐国,其余三国也未插手。
理所当然,寡不敌众的小国,成了敌人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任人宰割……
这些历史,宋初玉曾自老和尚给她的《四国志》中阅览过,不过成王败寇的道理,早就见怪不怪,因这是世间的客观规则,然而,眼下,听着东陵胥的陈说,宋初玉突然想到,莫非?
接触到宋初玉疑惑震惊的目光,东陵胥淡淡点了点头,那般无甚在意的姿态,若非听到那语音中压抑的痛楚,当真会让人觉得,这不过是段尘封,不值得再提及的过往史。
破国者,作为被灭之国的皇室宗亲,其下场,自然是可以想见。
前世,也读过很多史料。
记忆最深的,莫过于西燕皇帝慕容冲,早前前燕国灭,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与其姐清河公主,共同侍奉苻坚,长安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突然觉得有点冷,宋初玉听不清东陵胥在说什么,只看到那薄唇一张一合,唇上的血色褪尽,化为惨白。
一个少年,一个如花般年纪的少年,那样的事,该是多么恐怖的噩梦。
她万万没想到,东陵胥曾经的遭遇,竟比慕容冲惨上数倍不止。
丝竹管弦,声色俱佳,那是对凯旋将士的庆贺。
所有人脸上都挂满欣喜的笑容,澄碧的酒液,让他们的脸颊微醺,目光迷离,纯白的雪花,从天际飘落,一片一片,身着狐裘锦衣,他们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寒,又或者,因喜悦,而整颗心滚烫。
瑟缩在角落的小小少年和少女,小兽般睁着茫然的眸眼,看着这陌生的一切,他们很冷,可,没有人,给他们一口温酒,一条薄毯,饥饿与寒冷,让他们只能紧紧相拥,才能感觉到暖意。
雪还在下,酒过三巡,少年的脸色已然苍白麻木。
过了好久好久,宇宙洪荒不过如此,在他们以为,自己要去见天上的父皇母后时。
却猛地,被一双大手狠狠拽起。
那些放肆的笑容,肆意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游走,毒蛇般,又或者,像猎人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看着那些近乎狰狞的面孔,他们听不到任何言语,整颗心整个脑袋中,只剩下茫然的恐惧。
以致,那个上位者,冷冷宣布着他们的命运时,除了狞笑,再也没有其他。
当白雪从天空中敲打在脸上,薄薄的,凉凉的,可是,那样的凉,却比不上身上的凉,心上的凉,就那样被人压倒在雪地,每一寸肌肤,被粗暴的劫掠,当挣扎都变成徒劳,他才第一次深悟,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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