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年十月十三日,神都洛阳城里迎来了今年的一场初雪。
难得第一场雪就下的飘洒浩荡,一片素白铺洒在青红二色的房顶上,洒在洛水浩渺的烟尘中,也落在书生手头藏青色的油纸伞上。
街边的小商贩们早早的收了摊,路上人们的行迹也少了一些。茶叶蛋的香味被空灵的雪气驱散的厉害,没过多久,这个城市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连味道都变得空明起来。
缩在墙角的流浪汉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马车车夫们开始格外小心,路上的湿滑会使得行驶有些困难,重新钉上特制防滑的马蹄铁(注)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对车轮的小小处理,也是车夫们正在忙碌的事情。
初雪成了小孩子们欢闹的乐园,尚未化掉的雪花被他们嬉闹着攥在手心里,笑闹着就往同伴的身上打去。只是现在的雪还不到时候,粘度不够,飞到一半的路程便窸窸窣窣的散开了,哪里是雪球,反而成了一朵在半空中四散的雪色烟花。
踩雪的吱嘎声还不够好听,只是有些熹微的响动。人们踩过的地方,雪就滑得更加快了些,一些街道上的泥水掺进雪白当中,渐渐的成了泥泞的颜色。
东家开门将一盆水泼出来,白色瞬间融化,只剩一些细碎的新雪片杯水车薪的洒在上头,让郑丹青想起后世做西餐甜品上,洒在上面的糖霜。
西家门前,常坐在石墩子上缝缝补补的少妇也不再出现,天气越来越冷,于是挨家挨户的,门窗都开始封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时候,热腾腾的豆花儿成了百姓们的最爱。路上走的冷了,就买一碗蹲在路边吸溜进去,一股子热腾腾的香气就顺着空腔直往胃里钻,于是整个身子都跟着热帖起来。
一碗豆花儿一文钱,童叟无欺。摊位边上,一个糖人儿却卖到五文钱,虽然生意不及豆花儿摊儿的热闹,却也不少赚钱。
冬日是糖人儿最好卖的季节,不会化,只是塑型时要困难一些。而且越到年根底下,给家里娃娃买糖人儿的也就越多。毕竟糖这种东西,在这个年头算是奢侈品,平时吃不起的,只是偶尔总要给孩子买上一只,解解馋。
郑丹青也吃了一碗豆花儿。白色的豆花儿配着白色的雪,上面几点青葱点缀,加之细盐,虽是一清二白,可扑鼻的原汁原味儿的豆香,竟让他有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家豆花儿摊子就开在淳化坊的西边,距离定桑门大街不过百十步,到郑丹青家里也十分方便。
摊子很小,只有两条长胡凳,连桌子都无,索性一碗豆花儿溜进嘴里用时往往不会太多,所以大部分的食客都或站或蹲的吃,连勺子都不用,吃完一抹袖子一付钱,抬腿便走。
摊子的老板是个淳朴的中年男子,待客厚道,平素说话行事都带了些西北汉子的直爽与热心肠。
老板的豆花儿做的真材实料从来不胡乱应付,听说是个鳏夫,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有待考证。
郑丹青隔三差五的,总喜欢到这里吃一碗豆花儿。简简单单的东西,却能吃出最美妙的味道来。
尤其今日初雪,天气微寒,这样日落时分吃上一口热腾腾的东西,总是觉得让人暖和不少。
“老刘,你有没有听说过酱油?”
跟摊子的老板有些熟稔了,郑丹青趁热吃干净了碗里的最后一口豆花儿,将碗和一枚铜钱递给老刘,随口问道。
“酱油,那是个啥东西?”老刘将东西接了,有些纳罕的问着,手里的活儿却不停,一连串的又是三碗盛出来,在雪天中冒着诱人的热气。熟练无比的伸手去抓青葱,连头都不用回,一捏就知多少,而后简简单单却带着些韵律的往三碗豆花儿上一洒,漂亮的像是董家酒楼的大厨,“跟咱们农家做的大酱一样么?”
“不大一样,”郑丹青看着老刘将三碗豆花儿递给食客,淡笑着道,“也是调味儿的东西,但是是液体的,点缀在豆花儿上的话,会很不错。”
“爷体?那又是个啥?”手上的活一空,老刘瞪大了眼睛去看做郑丹青,一脸的惊愕中,口音显得更加浓了。
“液体,意思是说,像水一样,能够流动的东西。”郑丹青忍俊不禁的解释道。
“哦……”老刘连忙点头,“还是郎君懂得多啊!不过老刘俺确实没听说过。”
“嗯。”郑丹青闻言便不再多说,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边因为落雪而泛红的天色,将手中的油纸伞撑了起来,走了出去。
路上行人已经愈发少了,老刘的摊位上人也少了许多。谁也没想到今天会下雪,豆花儿做的跟往常一样多,但是路上的行人少了,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收摊。
老刘看了看还剩下将近一半的豆花儿,脸上露出几分心疼的神情来。
“老板,给我捏个糖人儿吧。”郑丹青撑伞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这回来到的却是隔壁的摊位上。
吹糖人儿的老板刚跟老刘答了声招呼要收摊,却来了最后一笔生意,忙不迭的应了,问郑丹青要个什么样子的。
郑丹青难得看见这儿时的记忆,今日也不知缘何动了买的心思,闻言偏头微微思付了一下,笑道:“孙悟空肯定不会捏罢?”
“啊?什么空?”老板以为自己听差了。
郑丹青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随意罢,老板你擅长什么,就给我捏什么好了。多捏几个……嗯,我想想,捏七个吧。”
“好嘞好嘞!郎君您稍带!立马就好!”老板喜笑颜开,麻溜的动起手来。
雪一直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街上的行人越少,街面上白雪的痕迹就越重,渐渐的,那些刚刚泛起的泥泞又被雪白的颜色铺洒了一层。
做撑伞做了这么长时间,郑丹青已经大概摸清了太平公主的脾气,大部分的事情早已做的得心应手。
因为身处这个位置,耳旁的流言飞语听得多了便有些麻木,眼前的白眼讥讽看的多了也愈发懒得理会。当然,也偶尔有那等不知趣的所谓清流,当面指着鼻子辱骂一番,用词总会有些有辱斯文不堪入耳的地方。
说来说去,不过是说郑丹青身为男人却自甘下贱之类的话,无聊透顶。
到了这种时候,郑丹青自然也不会客气,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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