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异的回头,由于那人一袭黑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明显,便信步追了几步,且是越看越熟悉。
那人背对着他缓缓行走,身段颀长,步履矫健,阳光投在他英挺的背部,衣服上黑金的纹路泽泽生辉,他故意加快了脚步,走至他身前约五步远的一处陶器摊前,装作无意的回眸一看。
那人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竟故意放慢了脚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皇甫谚刚瞧他背面,觉得这纤秾合度的身段,面容即使不是俊美也应清秀,可却瞧见一张被晒得黝黑粗糙,又平凡无奇生着黑斑的脸,心生奇怪之余,也不由得暗暗笑自己太过敏感多疑。
他心中释然,正想转身离去,却无意中看到黑衣人再度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双眸睨了他一眼,似满含冷嘲热讽。
短短的一撇,他发觉黑衣人生了一双美目,而且这漂亮的眸子,怎么会嵌在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就好像一块干瘪萎缩的肉块上,嵌上了两枚晶莹剔透的黑宝石,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李坤顶着毒辣辣的日头,跟在自家公子的身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只见公子未有停歇,他即使已经热的汗流浃背,渴的喉咙冒烟,也得继续跟下去。
跟着跟着就看到公子似乎对一黑衣的路人,甚感兴趣的模样,他心思一向玲珑剔透,眼珠一转,忍着酷热口渴,振了振精神,向他走了过去。
“公子?”他看着皇甫谚蹙眉紧盯着那黑衣人的背影,低声询问:“您可有什么吩咐?”
“李坤,跟上前面那个黑衣人,看他所居何处,且多叫几个人,密切注意他的动向。”他沉声道。
李坤心头有些疑惑,却不敢出声质疑,对于喜怒无常阴晴难辨的自家公子,他唯一的指令,就是服从,于是点头应诺,悄步追踪而去。
******
傍晚的余晖透过雕花的木门,橘色的光芒浸染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道道晚霞投射到里面一人水碧色的长袍上,层层烟霞影映在丝滑水润的纱袍,随着那人轻步走动,丝丝流波微闪。
渐渐的房间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皇甫谚有些心浮气躁的看着下人们将落地的荷叶莲花灯点燃,便挥手遣他们下去,很快的,室内又剩下他一人了。
他叹了口气,又在室内环步几圈,坐在紫檀方椅上,闪烁的烛光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飘忽不定,眉头仍旧深锁难舒展。
李坤跟踪黑衣人还没有回来,他心头止不住一阵一阵的泛着疑虑,那黑衣人的真实形象在心中呼之欲出,却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忧虑焦躁了。
他真的有在何处见过那个人,从来没有像这次般,让他对一个陌生人感到如此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只是为何会如此?
也许只是个平凡的路人,你不可以只是片面的觉着他奇怪,就做出这许多奇怪的举动啊皇甫谚……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你难道忘了么?只是他一个人,可以完成吗?可能完成吗?
他自从父君去世,看遍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便坚定了一个信念,只有金钱和权力,它们可以让你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它们虽然冰冷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但却是比起有血有肉的人来的忠诚可靠。
人的心都是冷血善变,没有情感热度的石块吗?他幽黑的双眸划过一丝迷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幕鲜活的景象:
父君去世后,母亲盛宠正君,对他爱搭不理,他生活凄苦,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经常来到他的住处,送来衣裳食物,嘘寒问暖,可他却在几年后,眼睁睁的看着兄长与正君葬身火海,凄怆绝望嘶喊震破天际,他却神色冰冷毫不动容,可以平平静静的转身离去;
管家王忠看着他长大,他知道那人是真心对他好,可是如果他的“好”太过自作主张,干扰了自己日后的行动,那么他可以含笑看着他痛苦嘶喊,抓的面容溃烂,肠穿肚破,中毒身亡……
他想到此,太阳穴隐隐的疼了起来,他伸手用力按住额头,手肘抵在桌上,仍旧陷入沉思。
现在府内下人们看他的眼神隐隐的含着诚惶诚恐,他所做的事这些无聊的人能猜到多少,他懒得揣摩,懒得明了。
只是母亲近年来越发的对他不管不顾,他似乎想做什么都可以,外人看起来是无限的宠溺与放纵,可他自己深知,大权仍握在母亲手中,她身为左相,朝中右相一职尚悬空,她完全可以纠朋结党,只手遮天,可她到现在仍旧是一个无功亦无过的丞相,而且……
他握紧了拳头,心头猛地漫过一层脱力的无助感——而且母亲并未为他往凤君一事上铺路,往日间他隐晦的提起,她总是一副自不量力的眼神看他,那含着嘲讽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他痴心妄想。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结识了女皇,又煞费苦心的制造舆论让大家听到,他皇甫谚也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凤君,可过了这么久,女皇眼中只有林烨,连少不经事且刁蛮任性的韩煜祺,也是备受她的宠溺与呵护。
他没有辉煌的身家背景,别人眼里他姿色气质出众,在那高贵的人眸中,恐怕不及林烨的一根头发。
于是他又去和林烨斗法,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便又会说他不自量力,到头来也只是闹了一场笑话……
他的人生就是一团迷雾,纵然他心比天高,怕到最后也命如纸薄,一直都是他一人在战斗,谁来帮帮他,谁可以站在他身侧,让他不要这么孤单。
他眼中突然出现一人明媚的笑颜,只觉得脑内的胀痛缓解了一些,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怀念他醉酒留宿客栈那一回,她悉心的照顾,相拥而眠的搞笑他却倍感温情的场景……
想到此他微微笑了起来,心头稍感微暖,便又猛地寒了下去——她走了,据暗线说她已经不在郡王府,宅子也空无一人……走了走了都走了!天地何其广阔,他仍旧孤身一人。
突然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和推搡的声音惊散他深沉的回忆,皇甫谚正了正心神,只见李坤踏着夜色步入房中,晕黄的烛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眼眶处嘴角处,斑斑淤青格外惹眼。
他见状蹙起眉头,又见李坤身后五六人押着一黑衣人,那人五花大绑,平淡无奇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眸满含冷嘲热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