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足球场上来回狂奔的那些小崽子们,方秉生把“一群野猪”的想法赶出脑袋,但是终是不悦:大儿子在学校干嘛他不管,因为他没有权力干涉学校授课,但是他反正不许儿子平常玩这种野蛮的玩意,礼服上只要有一点土,他就要抽他儿子。
一个成功的儒家必须举止都有尊严,像这种半裸着、嚎叫着、狂奔着好像一群野狗吃屎一样争抢个球实在太恶心了。
他估计古代有个洋人家里穷,又一大窝孩子,一人一个球买不起,只有一个球,就互相抢呗,这就是足球的来历吧。
而陛下和基督教学校都加了一项前所未闻的科目:体育,清国和古代都以手无缚鸡之力为荣的儒家士子为美,现在这宋国简直是以野蛮人肌肉发达为美,有力气那是下等人的事情,上等人有力气干嘛?
看看清国的上等人故意把指甲留得n长,为什么?就为了显示老子这手绝对不需要干任何事请!
方秉生每次去儿子学校看见学生们争抢足球,或者汗流浃背的赛跑,就心里发颤,老担心不小心把儿子送进了培养丘八的军校。
你们都是未来的帝国栋梁,你们有什么可抢的?你们有什么可跑的?你们有什么必要扔那无聊的大铁饼?有必要好像兔子一样跳那沙坑吗?难道你们毕业要去拉皇帝车还是去码头扛沙包吗?
天天坐衙门需要的是威严,至于流汗出力的吗?别说清国和老年间,就算现在的朝廷大臣也不需要赤膊狂奔吧?难道是为了哪天京城沦陷的时候跑得快?
然而事实很可怕,他儿子就读的海京培德中学的足球队,已经在全京城中学界连续称雄三年,把海军学校的“小丘八们”都踢败了。
这专门训练精英的最好教会学校,在方秉生眼里就是文官学校,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以比那些当兵扛枪的还野蛮?
在看了报纸上培德中学再次夺取帝国少年足球“皇帝杯”后的报道和图片后,方秉生晚上老做噩梦,内容主要就是梦到:一脸胡子拉茬的翁建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胸口绑着大红花,手里摇晃着自己的诗集,得意洋洋的叫道:“小方,看我做得锦绣文章!陛下已经钦点我为皇榜头名!新科状元!哈哈!”
在梦里方秉生就觉的心如刀绞,痛苦的用手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衣服,让自己胸口舒畅一点,这时候他没有穿洋装,而是穿他爹穿得那身袍子。
这时一个赤膊黑瘦少年拍马而来,正是自己儿子,他**着上身,浑身都是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流,就是他那次偶然看到儿子在后院和仆人儿子踢球那样的情景;
这个时候,儿子居然脑后有一根大辫子,他好像那些清国偷渡过来的恶心车夫一般,把辫子里往脖子里一甩,黑蛇般的盘了两圈;一挺手中红缨长枪,对翁建光喝道:“兀那文盲,休得辱我父亲!”
翁建光此时也变了脸色,手一伸,从他那诗集里抽出一把大砍刀来,吼道:“抢球小贼,在我大宋著名诗人面前也敢嚣张?!”说罢拍马就上!
大喝声中,两马交错而过,儿子一枪就把翁建光刺下马来。
每到这个时候,方秉生就会惨叫一声,从床上唰的一下坐起来,一摸,满头都是冷汗,眼角还有泪水。
眼泪当然不是为翁建光流的,若是翁建光中了状元,扎死他是天道昭彰,在梦里也一样;流泪主要是他在梦里妄图又气又急又痛心的大吼:“小兔崽子,**的怎么当了个武夫贱民啊!”
大吼之后,醒悟过来这是梦,方秉生总是先后怕,又马上恼羞成怒,在心里大叫:好你妈的兔崽子!人家那粗人在我梦里都恬不知耻的自称状元,你个废物在老爹梦里都压不过那文盲?还要靠枪扎吗?蠢材!白痴!他娘的,你妈的什么时候也在老爹梦里当个状元啊!!!!
看着踢球的小孩,方秉生心里不悦,嘴上也就带出来了,方秉生说道:“人家都说咱们陛下尚武轻文,根本不是南宋,而是类似以前的金朝,张兄,你是在海外呆过的,如何看?难道美利坚的上等文人也会踢球、赛跑、扔标枪什么的吗?”
“和美利坚比较吗?”张其结愣了一下,想了想,笑道:“哎呀,这个较难啊,我就是个乡下人,在美利坚也是干下等人的活计,除了警/察,没有见过几个美利坚大人,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踢球呢?但是洋人玩起球来,闹大了,一街筒子人,不论老少贫富在踢啊,啧啧啧。”
方秉生闭了嘴,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地面,他自己认识很多洋人,这些家伙都是工程师啊、银行主管啊、传道士啊,而且这些家伙也确实很野蛮,都会各种所谓的体育。他们经常在女士面前打这个羊癫疯状的球、跳那个伤风败俗的舞,方秉生不信他们属于洋人国里最精英的阶层,就是类似于他在海宋这种地位,他们肯定就是教会学校免费教学的那些穷小子出身的。
因此他固执的讨厌任何西洋舶来的体育运动,要不是不进教会学校很难当官,他早请最好的大儒来教儿子自己理想中的那一套了――当然,宋国大儒也很难找了,除非去清国找。
更难的是,教出来之后,怎么做官呢?这大宋根本不考四书五经!
方秉生越想心情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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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人已经走近了教堂门口,张其结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老鱼,你这人!”
方秉生放眼看去,只见一群鹅一样埋头的小孩群里,抬起一张成年人的脸来,不仅是成年人,还带着一顶小圆礼帽。
“呀!这就是你说的方先生?”那家伙满脸的惊喜的从小孩圈里站起来,好像一个鹅农刚给鹅群喂食完那样。
方秉生凝神望去,只见这人身材短小,黄色脸皮,但满脸褶子,看起来四十多岁,戴一顶圆顶小礼帽,穿着一身格子西装,还戴了领结,乍一看很体面,但是手上已经全是泥土。
“你这人,真是的!我都给你说了!看看你满手都是土。”张其结一边笑着一边抱怨。
“我来早了,你们还没到,呵呵。”那家伙满脸笑容的想过来,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满是土,手指缝都变成黑的了,他呵呵的笑了起来,一抬手指,把夹着的一颗玻璃球扔到了地上。
说着又把满是土的手伸进挺整洁的西装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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