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黛玉坐桌边半垂着眼睛,探春也坐黛玉身侧正吃茶,宝钗半躺床上,床沿却坐了一个。王熙凤微微一愣,见那抬眼看过来,便吃惊道:“宝玉,怎么这里?”
宝玉便笑道:“原听说宝姐姐身子不舒服,心里挂记,便来了。”又指着探春笑道:“路上碰着了三妹妹和林妹妹,才知道她们也是来瞧宝姐姐的。”
宝玉说话的空当,甘草早站了黛玉身边,身子恰恰就挡住了宝玉看过来的视线。凤姐素知林家兄妹都对宝玉有些冷冷淡淡的,当下也不觉得奇怪,便也探春身边坐了,见宝钗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便笑道:“怎么好好儿的,竟是生病了?瞧着却还好。”
宝钗便抿唇一笑,只说:“原也没什么,不过是打小儿的病症了。”
凤姐从不曾听闻她有这样的病症,又见她脸色间似有几分憔悴之色,便也浮现几分关心之意,只问:“从前也不曾说过,如今好好儿的反而有这等事情来,咱们家药材也是尽有的,这便让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来瞧。”
宝钗便笑道:“何必这样的麻烦,原只是小病。”又见凤姐目光中满是关怀之色,便也笑道:“凤姐姐,若当真病得重了,哪能还坐这里和们说话呢。自小有这等病,后来得了一个癞头和尚说的偏方,制了药丸子,每次发病只吃一颗也就好了。”
凤姐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好奇得很,因问:“不知是个什么海上方儿?只说来,们也记着,说与知道,倘遇见这样病,也是行好的事。”
宝钗见问,便只笑道:“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方儿,真真把琐碎死。东西药料一概都有限,只难得‘可巧’二字”
说着,便把那药方儿里的东西一一地说了:“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凤姐不待她说完,便已经笑了,只道:“哎呦!这么说来,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这日竟不下雨,这却怎处呢?”
宝钗笑道:“所以说那里有这样可巧的雨,便没雨也只好再等罢了。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旧磁坛内,埋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凤姐一听,只又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的事儿!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的呢。”
宝钗道:“也说呢,纵是巧了,哪有这样巧的事儿。怕不得几年也凑不齐。”说着,又抿唇笑道:“谁知竟好,自他说了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就埋梨花树底下呢。”
凤姐听她这样说着,心里的疑惑反而更大,可见宝钗形容间十分认真,便又问道:“这药可有名子没有呢?”
宝钗道:“有。这也是那癞头和尚说下的,叫作‘冷香丸’。”
凤姐听了便点头儿,因又说:“这病发了时到底觉怎么着?平日瞧,却瞧不大出来有什么病症的。”
宝钗想了想,只道:“也不觉甚怎么着,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下去也就好些了。”
凤姐便打住了话头,倒是探春听了她们的话,只掩唇笑道:“这是宝姐姐的造化,若们得了这样的病症,再没一个癞头和尚来给们这样的海上方儿的。”
说得凤姐也笑了,只笑骂道:“别生病,却还笑话,这可是讨打呢。当病了是玩的?若哪一日生病了,看,再不去瞧的。”探春闻言,便笑着挨凤姐身边撒娇。
宝玉瞧瞧探春和凤姐,又转头想看黛玉,却见黛玉侧身坐着,他视线却恰好被甘草挡住了,心里便觉没趣。转头就见宝钗嘴角含了一抹笑意,因她床上半躺着,身上没有穿外套,只腰上搭了一条秋香色的被子。宝玉便笑道:“宝姐姐这药的名字却甚雅致,那些个什么‘参养荣丸’,‘知柏地黄丸’的,再没什么意思。”
宝钗便又笑了,只说:“宝兄弟这话说的,可要大夫们一哭呢。”
宝玉便又笑了笑,二挨一处说话,靠的极近。宝钗屋里因只放了两个冰盆,虽进门时甚觉清爽,可坐久了仍有些热气。何况屋内就有六七个,哪有不热的?不一会儿,宝钗额头上便冒出了香汗了,才拿手帕擦了,宝玉却突然凑了过来,把宝钗也是一吓。
他们二此时靠得极近,宝玉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是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
宝钗笑道:“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况如今天气又热,衣服上薰了香气反而要头昏脑胀。”说着,便又拿眼去瞧了瞧黛玉。
宝玉没有发现宝钗话里的敷衍,只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说着,只把宝钗手里才擦了香汗的手帕子拿了过来,嗅了又嗅。
宝钗想了一想,才笑道:“是了,是今早起来吃了冷香丸的香气。”
宝玉笑道:“才听姐姐说起这冷香丸的做法,竟不知道这药的香气这么好闻?好姐姐,也给一丸尝尝。好姐姐!”
说得宝钗也笑了,见宝玉猴自己身旁笑闹,便佯怒道:“又混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的?仔细姨妈知道了,又要说。”
宝玉果然不敢再放肆,可又闻着这丝丝缕缕的幽香,心里总有些发痒,不觉靠着宝钗又近了几分。凤姐冷眼瞧着,见宝钗脸颊晕红,又见宝玉脸上仍是一贯和姊妹相处的笑脸,更觉得这薛姨妈被王夫拢络得没了成算。
等几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就听到有进来。凤姐抬眼看去,原来是宝玉房中的袭来了。袭先给众请了安,见宝玉和宝钗二挨靠着坐一起,眼神闪了闪,才道:“二爷,老爷那里命来找呢,快回去罢。迟了老爷又该说疯玩忘了时间。”
宝玉一听是老爷找他,便已经怕得缩了缩身子,又道:“怎么这时候要来找?”脚下却已经站起身来,对凤姐几道:“这就先去了,们只这里说话。”
说着,脚下步子却不肯动。宝钗便一边笑道:“宝兄弟,快些去罢,迟了又该要被说。”
宝玉讪讪一笑,才肯走了。
等宝玉走了,凤姐瞧着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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