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凉风习习,顾秀儿蜷在炕上,边儿上传来了顾玉儿细细的鼾声。她翻转了两下,也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隐约约梦见了前男友彭春。
小瑜,等我毕业了,在首都找到工作,挣够首付,咱俩就有家了。
小瑜,我一定会娶你的。
小瑜,年底就带你见我父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那时的彭春,老实木讷,却情真意切,她真以为找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但后来。
陈瑜,你简直不可理喻!
陈瑜,你知道那是谁吗?周老师的女儿,我们一起吃饭怎么了?
小瑜,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周老师是我的导师,我怎么能驳了他的面子。
小瑜,我这个星期不回b市了。市有会要开,我先挂了。
原来,一周没有联络,不是远在市开会,而是佳人在怀,共同赴美。
顾秀儿觉得寒意刺骨,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眼泪已经濡湿了枕头,原以为早就放下了,梦醒之后,心里还是闷闷地不舒服。顾秀儿睁眼望向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顾秀儿今天却成了起的最早的一个,洗漱过后。她坐在院中,看着顾家一株大柿子树发呆。
古时候有庄周梦蝶的故事,不知道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与前男友彭春八年恋情,苦苦经营,看着身边的同学一对对结婚了,陈瑜也十分羡慕。就等着彭春毕业,两人也能传出喜讯。她前世已经28岁,实在等不了几年,没有想到,八年青春,终成泡影。顾秀儿小小的身躯,抱着膝盖坐在院儿里,低头看着一盆洗漱的清水,这水里倒映出来的女孩儿,芙蓉粉面,玉雪可爱。水面微微泛起涟漪,不知道是不是有个小虫儿刚刚掉了进去。
水纹发皱,顾秀儿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
她仿佛看见了前生与彭春发生过的一切,两人都是独生子女,相处过程中难免磕碰,两颗带足了棱角的石头,彼此磨合,渐渐圆融。曾经的怦然心动,甜蜜纠缠,生死相许,如今想来,更像是顾秀儿的一场梦。或许她从来不是陈瑜,从来都是生活在大雍国的,从来都是从八品梅县知县顾继宗的次女。爸爸妈妈,姥姥,弟弟陈锋,男友彭春,都是她的一场梦而已。现在不过是梦醒了。
顾秀儿拿袖口擦了擦润湿的眼角,却听见细细的脚步声传来。定睛一看,是顾乐揉着惺忪睡眼,手扶门框,若有所的名单上了。
未来德胜班要如何发扬光大,那就看曲老板自个儿的本事了。顾秀儿心中倒没有想什么,这戏会招来有身份的人物,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对这翩鸿姑娘的行事做派,颇有些好奇而已。
九斤大哥,这翩鸿姑娘,姓翩吗?
王九斤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顾秀儿会这么问,那倒不是,听说此女本来姓花,行十,人称花十娘。祖父乃反王陈达麾下大将花提,后来因为陈达兵败入狱,花氏女眷,都充作了奴籍。
原来这翩鸿姑娘,本是官家女。
花十娘。顾秀儿念了念翩鸿原先的名讳,真是个好听的女名,可惜造化弄人。想来自己真要恶补一下雍地近代史,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她一点都不知道。若不是王九斤的提点,她就等着抓瞎吧。
这一日几场戏唱下来,再没有像翩鸿姑娘那样引起骚动的人物出现,接连下的第二日,也是如此。
天一亮,便是大理寺三位大人会审刘茂一案。传闻来的朝官,都是从三品往上的要员,看来大理寺颇为看重此案。
刘茂案并无悬念,只是令人出乎意料的事。虽然刘茂有郭家这样的靠山,竟然没有丝毫减刑。秋后凌迟处死,押送至西京行刑。一来这凌迟之刑需得天子亲自在奏折上画圈,二来松阳这样的小地方,根本没有资本养一个好的凌迟官。
凌迟之刑,需得把犯人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整一千刀,最后以匕首插入心脏。若是中途犯人断气了,咬舌了,那凌迟官是要罚俸的。
刘有财听见判决结果,当场就晕了过去。让刘家人给抬了回去。刘茂案了结以后,德胜班又在松阳官道唱了四天大戏。
薛三宝大仇得报,与薛家人从此断了往来,与王九斤告辞后,孤身前往均州大相国寺,削发为僧,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赌徒薛明,得了官府发的抚恤银两,继而豪赌。不久后被人发现,死在松阳内城湖边,想来是醉酒掉进了湖里,一命呜呼。
松阳县县令司徒治,贪污受贿,官商勾结,丢了乌纱帽,散尽家财保住了一条命,然而三代不得参加科举,从此断了仕途。
后有传闻,刘茂在狱中遭冤魂索命,凌迟行刑之时,人已疯魔。
郭睿回京不久后,调任从四品越骑校尉,原越骑校尉萧启,升任从三品武威将军。
刘茂娈童案之后,王九斤远赴凉州,说是去找他的师傅,一个姓名不具的老乞丐,与顾家人拜别之后,便孤身上路。
德胜班名噪一时,没多久,曲鹏飞便决定迁往西京,待曲老板来顾家告辞之时,顾家的大柿子树,已经红艳艳一片,马上就能收获了。曲鹏飞同顾家人一一拜别,飞凤同项荷两人与顾秀儿具是红了眼圈。待德胜班马车驶上松阳官道,车厢内,项荷开口道,不知何时,才能与阿秀一同玩耍。
曲老板神色如常,语出惊人,顾氏一门,绝非池中之物。马车辘辘而行,卷起一片尘土。
(刘茂娈童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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