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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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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终站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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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夜里,当天的夜里。

    仍然像原来的进行架势,也仍然是原来的阵容——庄翼、钱锐骑在马上,押解着同样的三名人犯:严良、何小癞子、艾青禾;三名人犯戴着手铐脚镣,腰串牛绳,一脚高、一脚低的踉跄前奔,今晚上,云层轻淡,寒星疏落,视界相当良好,但那样的冷峭与凝冻,则和前些日子并无二致。

    一壁“唏哩哗啦”的往前走,何小癞子一边口里不停咒骂:

    “我操那赵歪脖儿的血亲,他竟干得出这等肮脏事件,走着瞧吧,只要我能出生天,要不把那老王八蛋的脸庞拿尿糊满,我就不算人生父母养的!”

    严良焦黄的面孔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沉默的迈着脚步,一付逆来顺受的模样,倒似认命呛咳几声,艾青禾接着道:

    “也不能完全怪赵六老俩口子,唉,谁叫我们时运不济,偏偏碰上这么一号阴魂不散、咸鱼翻生的解差头儿?居然拿大肇银子买命都买不成……”

    何小癞子磨牙如挫:

    “从这里到『靖名府』,还有一段路程,说不定另有适合,娘的,我就不信背运背到底,但求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单单一次,我就大大翻弄给他们看!“

    马上,钱锐听得清楚,他吃吃一笑.嘲讽着道:

    “小癞子,这沿途过来,你跑掉几次啦?那一次不是把你乖乖的又牵了回来?老大爷对你不薄啦.是你自己不争气.还能怨天尤人么?”

    何恨头也不回的道:

    “那只是时机未对!姓钱的,你心里先有个底,哼哼,风水转起来可快哩!“

    钱锐并不以何小癞子无所忌讳、直言顶撞而愠怒,因为他深知一干死囚犯的心态——每到移解目地的最后一程,其情绪上的变化都是十分激烈且怪诞的,往往会做出一些莫明其妙或难以思议的举动,这个时候,他们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则更不能以常情去敲了。

    庄翼向钱锐呶呶嘴,小声道:

    “要特别注意这个淫贼!”

    钱锐颔首道:

    “我会卯上他,老总放心。”

    略一迟疑,他又压低声音道:

    “不过,严良的情形,比何小癞子更要令人犯嘀咕!”

    庄翼道:

    “怎么着?你可是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紧了紧手中的三条牛绳,钱锐口鼻间呵出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这像伙很反常,一路土来,沉默得厉害,模样也十分冷峻,冷峻到近似麻木;老总,你知道,寻常人犯的情绪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们越到最后的一程,就是激动不稳,原来的个性全变了,那似姓严的,偏偏和人家相反……”

    庄翼平静的道:

    “路上遇着的这些事,就数严良的外援最多,说不定他的点子尚未耍尽,好戏在后头,他这种反常的情况,决不是认了命!”

    钱锐喃喃的道:

    “所以嘛,怎不叫人犯嘀咕?”

    庄翼道:

    “不管有什么变化发生,目前也只有靠我们自己应付了,这趟差可真苦……“

    抹一把脸,钱锐毫无笑意的笑了笑:

    “如今回想,当初是怎么选上这条路的?即使在老家种地啃窝窝头,也强似这等日晒风吹,雪冻霜打的劳碌行当,更别说还得扣着脑袋玩命了!”

    庄翼望了钱锐一眼,道:

    “我还从来没问过你,钱锐,当初你怎么会跑来巴结这碗公门饭?”

    钱锐叹吁一声,无可奈何的道:

    “十几年前,黄泛闹大水,淹了二十多个县城,我老家也一遭淹进去了,那时放眼四望,真是处处泽国,一片浊洋,房倒屋塌,牲口流失,连他娘田里的庄稼都泡烂了,人总要吃饭哪,收成没了,差事又难找,就在全家大小眼愀着即将断炊、一筹莫展的当口,我一个远房表叔巴巴找上门来,笃我去县衙顶个『候补皂隶』的低缺,每月好歹也有二两多银子的晌钱,就那样凑合着挨过了年把两年的灾期……”

    庄翼笑道:

    “这也是人的命,后来就一直干下去啦?”

    点点头,钱锐道:

    “我那表叔,原是县衙里的文案师爷,他知道我自小勤练拳脚,有点功夫底子,这才拉把我进班房从『徒生』干起,平日里看到我闷恹恹的一付德性,就免不了时加告诫,说什么年轻人要敬业哪,不兴好高远,这山看着那山高哪,又说行行出状元,公门之内好修行哪,还叫我莫忘以前的苦日子,数落我饱了肚皮忘了饥,总之,楞是逼我出力巴结差事,卖命干活……唉,谁知道这一干下来,就没有尽头哩!”

    庄翼道:

    “其实你也并非毫无成就,打十几年前一个『候补皂隶』,也就是『徒生』干起,如今已爬到『铁捕』等级职,算得上是『步步高』,亦不负你表叔的一番期望了。”

    钱锐苦笑道:

    “老总,我看我到了『铁捕』这一级,只怕就到顶了吧?”

    庄翼正色道:

    “不见得,还要看你的机运和造化,钱锐,六扇门的环境也是相当复杂的,往后会有怎么个变迁,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钱锐忙道:

    “犹要靠老总的栽培、提拔哩……”

    庄翼道:

    “对你,我一向没少费过心,将来如何,且走着瞧吧。”

    于是,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彷佛天边涌起的闷雷,隐隐滚动着就逼了近来,银白色的大地清亮莹澈,视野辽阔,从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能以看到一乘骑影,正泼雪扬泥,当仁不让的驰到。

    不错,只有一骑。

    双目凝聚,钱锐有些紧张的道:

    “娘的皮,又不知是那路邪崇摸上来撩拨了!”

    庄翼停下马,半调过马头,斜对来路,他七情不动的道:

    “你守着人犯,我对付来骑。”

    钱锐低促的道:

    “老总,这像伙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单人独骑,难不成就敢来劫囚?”

    庄翼道:

    “也包不准,你没听说过?艺高人胆大?”

    往地下吐了口唾,钱锐喃喃咒骂:

    “操他娘,他要真敢,就算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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