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心,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
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洒,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严疆。
潴者,流者,畸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得来?”
这儿是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那高筑于城垣上的“岳阳楼”上,这时候,也是红日
衔山的黄昏时分。
霞光万道,波光一片血红,远处雪帆点点,洞庭湖水天一色,一望无际,这黄昏时分的
暗色尤其幽美。
“岳阳楼”上,凭朱栏,面对浩瀚烟波,站着一男一女。
男女俱是一袭黑衣,男的身材颀长,飘逸洒脱,头戴宽沿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女的有着无限美好的身材,发髻高挽,环佩低垂,娇靥上,飘动着一块黑纱。
无论由哪个角度看,都难看见这一男一女的面貌,不过,由那一双背影看,男的必然俊
美绝伦,女的一定艳丽无双。
这两个,若换上一身白衣,不就是“南令”皇甫林倾全力要搜寻的人么?只不知是也不是?
此际,那位黑衣客正伸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向着楼外湖光山色指指点点,几句之后,他
忽地一笑说道:“雪妹,你可知道宋大词人张孝祥,他有念女娇调‘过洞庭’
一词……”
黑衣人儿一声轻笑说道:“这十几年来,由于你的薰染,使我获益良多,对于诗词一道
也知道的不少,你可是指那张于湖?”
黑衣客笑道:“不错,雪妹,正是他,他邪‘过洞庭’之成,有声有色,非堆砌之作,
张于湖曾舟过洞庭,月照龙堆,金沙荡射……”
黑衣人儿侧转螓离,含笑问道:“月下的洞庭?真有这么美么?”
黑衣客笑道:“难道我还会骗雪妹?这多年来雪妹读的诗词不少,文人骚客笔下固然难
免夸张之嫌,但几个月来各处遨游,雪妹也应领略两字不虚,今夜有月,雪妹倘若不信,何
妨在这‘岳阳楼’上各停留一会儿,候至月上碧空自己看?”
黑衣人儿微颔螓首,笑道:“我原有此意,只是怕那些……”
黑衣客突然截口说道:“雪妹,别让他们扰了你我清兴,此时此地谈他们大刹风景……”
黑衣人儿道:“你以为我愿意提?这几个月来的四处遨游,我深深领略到武林人心险诈,
他又是当今之最,自然……”
黑衣客摇头说道:“雪妹,当年我是误中奸谋,否则的话……”
黑衣人儿轻笑说道:“说来我倒很感谢他们。”
黑衣客转头凝目,道:“雪妹,怎么说?”
黑衣人儿笑道:“若不是他们那一番奸谋,我哪有福份朝夕不离,长伴君侧?”
黑衣客身形一阵抖动,叹道:“雪妹,那该是我的福份,对他们,起初我也切齿痛恨,
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这几年来由于雪妹的柔情,使我对这份仇恨淡忘了不
少……”
黑衣人儿截口笑道:“总不至于跟我一样地感谢他们?”
黑衣客道:“不瞒雪妹说的倒有一点,当年的一切我差不多都淡忘了,唯一是挂胸怀的,
就是那几个孩子……”
黑衣人儿柔声说道:“虽然事隔多年,加之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寻人固非易事,但我
认为总会找到她们的……”
黑衣客叹道:“他们该都已长成了,只不知长得什么样……”
黑衣人儿笑道:“将来找到他们不就知道了?”
黑衣客黯然一笑,道:“谈何容易?就算找到了他们,谁又知道他们如今是怎么样的一
个人?雪妹该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黑衣人儿微颔螓首,道:“这道理我懂,可是我相信他们的天性总是善良的,你想想我
在没跟你之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如今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黑衣客点头说道:“但愿如雪妹所说。”
黑衣人儿沉默了一下,道:“我认为你该到‘翡翠宫’去……”
黑衣客摇头说道:“雪妹,这一辈子我不进‘翡翠宫’一步。”
黑衣人儿倏然一笑,道:“显然,你并未能淡忘当年的一切。”
黑衣客苦笑说道:“雪妹,已然淡忘了,但旧地重游会勾起我的伤心。”
黑衣人儿道:“可是往那儿去你至少马上可以找到她俩。”
黑衣客摇了摇头,道:“也许她们已不住在那儿了,我坚信总会在武林中碰见她们
的……”
黑衣人儿道:“我认为她们该不住在那儿,咱们不是去过‘梵净’了么?
‘梵净山庄’
荒废已久,根本不像……”
黑衣客摇头说道:“雪妹,‘翡翠宫’是我的地方,他们不会住在那儿的,由迹象看,
他们该住在这一带……”
黑衣人儿道:“可是咱们已经上‘祝融’看过了,也没有……”
黑衣客一叹截口,道:“不谈了,雪妹,慢慢的碰吧。”
“真是!”黑衣人儿嗔声说道:“刚才着急的是你,如今要慢慢碰的也是你。”
黑衣客赧笑说道:“雪妹,莫辜负这大好时光,有那工夫何不多看看八百里浩瀚烟波的
黄昏美景呢?”
黑衣人儿未再说话,笑了笑,随自转首楼外。
这“岳阳楼”上,有着片刻的沉寂。
蓦地,黑衣人儿抬皓腕伸玉指,轻呼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黑衣客循指望去,只见金光百顷的洞庭湖中波光翻动,水花四溅,
一物腾跃而起,随
又投入水中,当即笑道:“雪妹,那是洞庭跃鲤,也是名传遐迩的下酒佳肴……”
黑衣人儿半转螓首,嗔道:“你呀,就记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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