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霍

    第二日，我照例去宋府学医。

    刚一进门，就听见陈虎在大声嚷嚷，“嗨！你们是没有看到，昨天冠军侯一鞭子，就抽断了那个公孙敬声的手臂，别看那小子生的细皮嫩肉的，功夫却着实不错！”

    焦义笑道，“说的好似你亲眼看到似的，没影子的话，不要跟着瞎传。”

    陈虎急道，“这可不是没影子的话，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这件事？听说这哥俩是因为一个妇人，反目成仇，看见的人都说，那妇人长得不怎么地，身条却是一等一的好，啧啧！”他吞了口唾沫，又道，“可惜我没看到，不知道与那丫头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

    谷岩咳了两声。

    我推门进去，陈虎正在手舞足蹈地比划，看见我，伸在半空的手缩不回去，硬生生转了方向，改为抓头，干笑两声，“今儿你来得真早！”

    我冷哼一声，踏进门去。

    陈虎抓着头皮，求援地看着谷岩和焦义，两人却都把头扭朝一边，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我坐到谷山旁边，为他检查伤口。

    这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昨日喝了闫雄送来的蜂蜜水，他的气色似乎有所好转。谷山干干坐着，任由我按压他的伤口。他看似凶悍，每次在我撩起他的被褥，查看他腹部的时候，脸色还是会有些不太自然。

    缇萦坐在焦义榻前，为他诊脉，看见我进来，目光微微一沉。

    我给谷山涂完药膏，刚刚洗完手，缇萦便站了起来，对我道。“二宝，你随我出来一下。”

    她的神情有几分凝重，我知道她必然是有话要说，也没有多问，默默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缇萦把我引进配药房，关上门。又从门缝里看看四周无人，放转过身来。沉下脸，对我道，“二宝，昨日那个传说中的妇人，就是你吧？你怎么能那样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对你只是有害无益么？公孙敬声是什么人？你要去招惹他？还弄得人尽皆知，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抓抓头，自觉很是无辜，我这么低调的人。张扬的明明是霍去病好不好？“师娘，昨日我的一个故友被公孙敬声挟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母女二人被杀啊！哎！谁知他会突然冒出来！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仅说了，还有各种令人吐血的动作。

    缇萦皱眉看着我。“难道冠军侯是想借此机会，把你公诸于世么？这实在是太冒险了。虽说你如今蒙着面。李夫人的事情也已经平息下来，但以你现今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头啊！那卫长公主，我曾经在宫中见过。莫看小小年纪，宫中妃嫔都要避其锋芒，可见她手段也很不一般。你们身份悬殊，她若是要对付你，易如反掌。更别提她的父皇！冠军侯自幼在皇上身边长大，又重兵在握，姻亲是拉拢的最好手段。卫大将军尚了平阳公主，冠军侯今后，必然也会走上这条道路。这些道理，他应该比我清楚，怎么还把你推上风口浪尖？还有那些贵女，对着卫长她们或许没有办法，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你横空出世，把你视为眼中钉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会有这么严重么？”我摸摸鼻子，考量她说的严重性，“我不过一个姬妾，也不曾挡了她们的正妻之位。”

    “姬妾？你以为你是个姬妾，只怕冠军侯不是这么想，别人也不这么想。换了别人，一个姬妾或许没什么，可是冠军侯的姬妾就很不一般。他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如今却为你与公孙敬声翻脸，还公然宣布你的身份，你可知道这会在贵女中掀起多大的风浪？”缇萦恨铁不成钢道。“糊涂，糊涂啊！年轻人做事，总是这么莽撞，他想害死你么？”

    “这样么？”我也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今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犹有余温，证明他曾经来过。

    我其实觉得，那个孤傲的少年，说那番话的时候，未必有考虑这么多，他一向高调惯了，昨天那些举动，不过是顺其自然，任性而为。

    他或许是员不世出的猛将，但从他与周围的人相处的模式看来，并不适合勾心斗角的官场。性格太强烈的人，通常不肯因为世俗，磨圆自己刚硬的棱角。他本是一柄锋利的剑，要如何让他八面玲珑起来？

    “你们啊！”缇萦又叹一口气，道，“你今日在我这里多待一些时候，晚点再回去。我怕那卫长，会按捺不住，跑去霍府找你的麻烦。”

    “好！”这个我倒没有意见，最近他忙的不见人影，我回去的早了，也不用做饭。

    况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朱大昌几人的避瘴丸，还有我的易容术，都需要时间来试验。

    “这两日，你就在后面呆着吧，寻常不要出去，免得有人认出你来。哎！”缇萦连声叹气。“我上回给你的那几个方子，你有空在脸上试试，万一有个什么，还有条退路。”

    “是！”缇萦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不过，退路虽然是必须的，如果卫长敢欺负到我头上来，她也不会有多舒服就是了。

    缇萦摇摇头，退了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配药房里。我寻了些艾草出来，照着淳于意药方上的记载，试制避瘴丹。

    这味丹药并不复杂，药材也常见易寻得多，不过都是艾草雄黄之类，有了之前止血丹的经验，不过试了两次，便配出一丸来。

    朱大昌他们共有三个人，去的时日又长，消耗量大，我估摸着用量，打算多给他们配一些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整整一天，除去下午帮焦义复健，我都一头扎在配药房里，当然成果也是颇为显著，缇萦进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两百颗药丸来。

    “你做这么多丹药，是要做什么？”缇萦伸手拈起一颗来，放在鼻端嗅了嗅，疑道，“避瘴丹？”

    “师娘好眼力！我有几个朋友要去西南蛮夷之地，听说那边毒虫瘴气厉害，我配些避瘴丹给他们带着。”我手上不停，又做出一丸来。

    “你呀你，自顾且不暇，还想着别人！”缇萦摇头，“明日再做吧，冠军侯遣人来接你了。”

    “接我？”我有些诧异，他最近不是忙的不可开交么？怎么还有闲心顾及到我？

    “你那位车夫进来说的。快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冠军侯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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