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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羿神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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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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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物

    一、一

    我的武侠小说写的是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些是古人,有些是今人,有些是我认识的人。我尽量把他们赋予各式各样人类的感情:风流、贪婪、骄傲、痴情、天真、狠琐、泼皮、无耻、虚荣、自卑、正直……就跟你和我、跟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一样。

    武侠小说的武功和情节可以天马行空,但是人物性格却不可以脱离现实。今日流行的武侠作家笔下的超级英雄杀人不眨眼,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武侠小说变了****小说,我不能接受。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想,武侠小说一直被“高级人”看不起,是很有道理的。

    一、二

    贺兰客奴、龟蛇二将、爆裂天君、白底洞主人、戚长光、衍圣公、孔学之、胡若梦、梁山伯、祝英台这些人物都很“古代”,我写他们时,想到的尽是《史记》,真风以剑刺衣一幕,完全是《刺客列传》的翻版。我读到豫让、高渐离、荆柯、李牧、项羽、李广、李陵的生平史事,常常掩卷黯然;到了自己写小说时,不自觉把他们的风骨写了出来。这些人,在现实生活我没有见过,不过,在历史中他们确实存在过。武侠小说写的正是古代的人,古代的事。

    一、三

    我心目中的白鹿洞主人是一个大教育家,写的时候,心中一直想着钱穆。他“手空空、无一物”创办了新亚书院,苦心孤诣“为往圣、继绝学”,这种“悠久见生成”的广大胸襟,令人好生敬慕。白鹿洞书院说的却是英国的伊顿公学,全世界最贵族的寄宿学校,李光耀、彭定康、诗人雪莱、英国第一任首相华普尔、十九世纪大政治家格累斯顿均是伊顿学生。据说早上六时要起床、叠被,折得四方起角,跟军营的士兵一样。再洗一个冷水浴(英国的冬天!),锻练体魄及意志。威廉小王子入了伊顿念书,真怕他熬不住。

    白鹿洞主人的弟子戚长光是军人,新亚书院的新儒家门徒许多从商。这自然不是件巧合的事。

    一、四

    朱五只在《魔界转生》出现过半集,当时我的写作技巧还很稚嫩,他竟是读者最喜欢的角色。出版社的老板是个大忙人兼媒介大红人,我很少机会见到他。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捉着我问:“朱五会不会复活?”

    我没有答他。

    朱五是个最骄傲的人,我偏偏把他放在最屈辱的处境:命不久长、深爱的女人偷汉、杀死自己全家、为天下人所不齿。他骄傲得甚至不屑自杀。金庸笔下白自在的骄傲,是自大;慕容复的骄傲,是要面;朱五的骄傲,是狂猖。自杀是逃避,所以朱五不屑自杀。然而,他不是侠士,也不是超级英雄。

    我后悔没有把朱五的故事写长一点,深入一点。我写《魔界转生》时,只是玩票性质,短篇短篇试试看,在杂志断断续续连载,足足写了一年。直至写《异域妖姝》时,才有了通盘故事大纲,决心大事发展这系列故事。可借,这时朱五已经“死”了。

    《异域妖姝》其实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集,不是第三集。只是我觉得《真龙之珠》比较刺激,为着市场关系,硬把二本次序调转,出版后又后悔,假如有机会修订再版,一定要将颠倒了的次序再颠倒回来。

    一、五

    整个玉皇朝上下都是我认识的人,谁是谁不用说了,我自然有将他们的性格夸张了,戏剧化了。胡蝶梦当然算是玉皇朝的人。

    胡蝶梦是许多人的混合体:男孩子很多是电脑狂、蛀书虫、漫画迷、电影痴,沉溺于某种嗜好。他们可能是盖茨级的天才,却大都很内向,不懂得与异性交际谈话,反而常常给异性玩弄于股掌之间。大家在社会上一定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蝶梦入魔》我写了一大段(二万字)半文艺的故事,很担心反应不好。谁知几位看过《魔界转生》后嗤之以鼻的朋友,竟对《蝶梦入魔》赞不绝口,市场反应也是异常的好。我想,我的担心是过虑了。早知该当把那一段再写得详尽一些。现在篇幅太短,看起来未免肤浅了一些,不够味道。

    “入魔”是近年才流行的概念,漫画得很。

    一、六

    赵四公子是对传统武侠小说风流大侠的一个攻击。我觉得,那些令女人投怀送抱的风流大侠很没有说服力。女人是不是见到男人英俊、武功高(在现实生活,可以用有钱替代),便会主动投怀送抱?我认识的女人都不是这样的。女人要追、要哄、要骗。

    那些风流大侠是对女人的侮辱。大多数女人不看武侠小说,这是原因之一。

    赵四公子是一个令女人喜欢的男人,谈吐、行事、举止,都着实逗得女人欢心。他深懂女性心理。我希望他的“风流”是有说服力的。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当行”,这两句是马君武讽刺张学良将军的诗。我写《魔界转生》时顺手拈来,如今却颇为后悔。一个专业作家,不应该太过贪方便,原创性很重要。不过既然卧龙生已经将马君武顺手拈来作为《仙鹤神针》的男主角名字,既然古龙顺手拈来胡适的爸爸胡铁花作为楚留香拍挡的名字,我也就变得心安理得,在第七集《法王出京》中,顺手拈来胡适的表字“骈梓”来做一个小角色的名字。

    二、小说与事实

    二、一

    从小,老师教导我们做好孩子。毛泽东要中国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要中国人努力建设国家,要中国人不要贪慕资本主义的腐化生活,说穿了,不过是想我们做老师口中的好孩子罢了。

    做好孩子不是不容易,是不可能。我们自己做不到好孩子,却要求别人做好孩子:我们对别人的要求常常太高。

    陈世美不认妻,是卑鄙,但罪不至腰斩罢?五代时人对长乐老码道的评价很高,谁知今日的历史课本他变成了无耻的表表者。冯道是个“孤臣孽子”,维持人民幸福,对改朝换代时的社会安定很有贡献,却不忠于一家一姓。在历史交替的今天,读《新五代史》的《冯道传》,很有以古喻今的意味。

    叩头、转轨、擦鞋,不过人之常情,何必深究?极权之下,岂有不变态的卵?这是制度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东德的昂纳克、南韩的全斗焕、卢泰愚、还有许许多多的纳粹分子,下场未免太过悲惨了。做汉奸、压迫人民,很多时只是为保性命,不得不已,何必深究?

    何必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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