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菲猫和腊笔小新就是对传统好孩子的一种反讽。
二、二
风翩翩又怕死、又贪慕虚荣,更是个同性恋者。怕死、贪慕虚荣、同性恋都不是罪过,所以,我把他写成一个好人。赵四公子显然也接受了他的缺点。
宽容是美德。李敖批评余英时曲学阿世为国民党涂脂抹粉,批评柏杨忘恩负义(其实只是“忘恩”,没有“负义”),批评三毛帮助非洲黑人的伪善,批评钱穆、张大千霸占政府公地,批评台大校长钱思亮对师母胡适夫人江冬秀翻面无情(在胡适死后),都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对好人的标准定得这么高,这么苛刻,芸芸世上,又有多少好人?
古龙的《绝代双骄》中,小鱼儿宽恕了大奸大恶的杀父仇人江别鹤,是千古绝唱的奇笔。
二、三
自从古龙开始,武侠小说的写法越来越现代,单看三五页,简直分不出是时装还是古装的故事。到了温瑞安,更加大玩文字花样,现代诗的技巧全都用上了,真是“现代”得要命。
现代的写法不是不好,古龙和温瑞安都是一流的武侠作家。
我则是“新古典学派”。在我的武侠小说,文字尽量募拟说书,对白尽量募拟古人,速度、舒服、比率、思考、现象作用、现在、立场、批判、时间、等等、开明、专制这些现代的字眼尽量不用。然而快笔之下,难免漏网之鱼,尤其第一集《魔界转生》,那时候的笔法很现代,跟以后的故事风格上很不协调。
金庸完全不玩文字花样,“说书”得很。梁羽生却是现代人说古代书。《云海玉弓缘》居然岔入一段海水涌入火山的科学原理,感觉很怪。黄易则是现代人拍武侠剧,总之但求情节紧凑,故事吸引,再加一个古代背景,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好看的就是好书,那管得文字说不说书,对白古不古人?
倪匡是很说书的,“看官”、“得花点笔墨解释一下”、“一管秃笔、难写两段故事”,说书口吻层出不穷;他的武侠小说当然没有科幻小说写得好。近年在中国大陆大行其道的熊沐笔法十足章回小说,国学根底出奇深厚,可惜他的《东邪黄药师前传》、《西毒欧阳锋大传》抄袭金庸的故事。我不喜欢他。
二、四
聪明的读者一定猜到“天”、神仙、后羿神弓是什么,可是我故意不明写出来。楚十力、赵四公子他们都是古人,不可能有现代的概念。我尽量希望用古人的眼光来形容这些事物。武侠小说毕竟是古人的故事。我不喜欢不协调。
二、五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把读者带进古人的年代。于是我不时插入一些古时的生活习惯、饮食、建筑、制度,这些都不是商业元素,不知道读者接不接受;我自已当然是喜欢的。
作者经常把自己喜欢的元素加入作品之内。《射雕英雄传》黄蓉与朱子柳、瑛姑斗文才、斗术数,琼瑶的女主角个个吟诗填词,如果他们的作品没有这些特色点缀,金庸与黄易、琼瑶与岑凯伦又有何异?
诺贝尔物理学得奖人杨振亭说科学家要有个人品味(taste,或可译“风格”)。作家也是。当年倪匡写了第一篇卫斯理科幻小说《妖火》给金庸的《明报》连载(《妖火》是第三个卫斯理故事,先前的《钻石花》和《地底奇人》只是奇情,不是科幻),金庸大吃一惊,踌躇之下还是采用了。十五年后,卫斯理结集出书,结果一炮而成当代经典。这是倪匡的品味。
名山胜境、各地美食、衍圣公府、白鹿洞书院、武状元殿试、后羿与嫦娥的故事、《论语》的训诂,是我的品味。
二、六
小说家言,对于古代的考证,自然有真有假,不足为信。若然全部是真,那又怎会好看?若然全部是假,那又怎会好看?
《三国演义》历古常新,因为主角全都是真有其人的历史人物。若然把曹操刘备关羽张飞换上了张三李四赵五王六,就算故事一模一样,大家也一定觉得索然无味。历史就是这样迷人的。刘定坚常以创作第一个无时代背景的武侠漫画《刀剑笑》而自豪,但我始终觉得,有学问的创作始终是比无学问的创作胜一筹的。
《侏罗纪公园》的原作者米高基顿近来大受欢迎,他的小说人物和情节都不怎样,不时为批评者诉病,但是他的作品学问十足,也就令人看得眉飞色舞了。“学而不思,则罔矣”,是象牙塔内的学者,“思而不学,则殆矣”,我不想做这样的小说作者。
二、七
《会盟泰山》和《法王出京》两段关于《论语》的考证:“五、十以学《易》”和“孔子在斋闻《韶》”,是我自己作的,自觉发前人之所未言。后来看龚元价的《论语答客难》,才知道他对“五、十以学《易》”的想法大同小异,汗颜不已。幸好还有“孔子在斋闻《韶》”,只可惜《法王出京》那一段手民之误,齐、齐不分,读者看得一头露水,请原谅。
我一直希望能够把前作重新修订,就是这原因。不过出版社老板认为:“不如拿时间来多写两本。”
他付版税给我开饭,我听他的话。
二、八
张君宝和《魔神复辟》的徐渭却真有其人。其余人物则是我创造出来的。
徐渭就是大名鼎鼎、以滑稽突梯闻名的徐文长,名满香江的经济学家张五常对他的书法赞叹不已。徐渭是一位苦命人,考试不得志,命途多舛,投身幕僚,主人又造反,押错注码,结果连命也赔上了。
我在《魔神复辟》以这位苦命人来做引子,正是章回小说以真入假的写法,正如金庸《碧血剑》中的侯朝宗一般的作用。
二、九
这系列故事的背景是明代最后的一百几十年。详细的年份不可考了,我也没有费神去查考每段故事有没有时代矛盾之处,相信是有的。不过,明末以至清人的诗词文章,我没有在书中引用过除了一次,在《魔神复辟》,赵四公子用一首诗考较贺兰客奴(当时赵不知道贺兰客奴是如雾假扮的西贝货),那首诗,是钱钟书的新作,四百年前的明朝当然没有人可以猜得出来。
结果作法自毙,因为剪贴出错,将钱钟书的另一首七律也剪了进去,变成了非驴非马的十二句,徒惹识者所笑。
两首诗的真面目如下:
绝世人从绝域还,妙手丹青肯长闲。江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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