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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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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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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闹钟等物,直装了满满的三个柳条箱子。如茵虽一再推辞不受,妗子却反复嘱咐:"你推脱什么?给你什么只管要就是了!各房给你的东西,原是恁舅事先交待下,名义是陪送你出嫁的。这些,都是从公账上已划了银子、各房都拨了分例的。你不要,人家不会说你清高,反倒说你不好巴结!而且,回到家去,大家明知你好歹也在京城恁当官的舅家待了这么久,见了家里的兄弟姐妹、大娘嫂子的,你拿什么去应付?东西不拘大小,人人伸头都有一份儿,恁娘的脸上也跟着体面不是?这些东西,可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赏了人家什么!其实,更是恁娘的娘家人赏了人家什么呵!"

    见妗子说的有理,如茵只得受领了众位姨妈的情份。一一谢过后,又一一让姑姥娘和妗子过了目,这才一样样地收好了。

    舅舅特意交待大表哥,让专门派了一辆带篷的胶轮马车送她回家。除派了一位可靠的管事,另还派了三个带洋枪的亲兵一路护送。交待下了:若表小姐这次只是回家看看,他们可在山城住上几天,等着随小姐一起返京。若表小姐执意不肯回来时,再返回来交差罢。

    暮秋季节,触目之处,一片荒凉。

    行旅途中,官道两旁的黄叶随秋风纷纷飘零着。一路之上,不时闪过曾似相识的旧日景致。

    黄河渡口,依旧浑浑莽莽的天上之水,依旧遥遥无际的河滩蒲苇。只不过,当日那万竿苍荻,如今竟成了眼下这萧萧瑟瑟的枯苇败蒲。

    一路之上,如茵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朦胧。一时又涌起了对逸之的怨恨来:梁逸之啊梁逸之!我虽身为女流,却并不比你少读圣贤!若舅舅果真是那种卖主求荣、不仁不义之辈,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随你浪迹天涯!可是,大丈夫行事为人,总当能屈能伸、能穷能达、能忍能容,才算得真豪杰大英雄!无故加之不怒,猝然临之不惊,而后方可成就大功名、建立大功业!似你这般动辄负气,伤了舅舅的心、断了这份情事小;真不知你无根无底地又如何去实现你那报国救民、御敌杀贼的雄图大志?一时又怨自己:他既无情,我何有义?何以依旧痴心挂念?何以这般寻寻觅觅?

    左思右想,觉得自己那一颗心真是千疮百孔,再也无法补缀了!

    她抱定了主意:和梁逸之最后一见,把话撩明!尔后削发为尼,皈依佛门!从此再也不闻不问这个红尘乱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愿意为了谭先生等六位忠义之士,为了舅舅,也为了自己,黄卷青灯,终生礼佛,赎尽前生孽因、今生恶业和来世果报!

    天将昏未昏时分,沾满旅尘的马车终于玎玎玲玎地停到了山城刘家大门外。

    此时的如茵已是身心俱灰,恍如隔世。她迷迷朦朦地随众人迈进家院,被丫头扶进自己的闺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吃也不喝,直直昏睡了一天两夜……

    第三天,娘和两个婶娘过来问她话时,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答。只是像个呆子似的,把自己当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放好,看样子,竟像是仍旧还要出远门的样子。

    娘看出了闺女神情的反常来。一面令丫头送来饭菜,一面在一旁细声询问:在家住两天,还要回京去么?如茵神情痴呆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仍旧不作一语。

    娘更是惊诧了!

    重新询问了一番送护的家人:京城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管事的如何知道这里的隐情?只说离京时,老爷、太太和大爷都交待了,若是表小姐在山城老家住几天还回京城的话,让小的仍旧护送小姐随车回京。表小姐若是不想再回京时,烦请姑太太写个回信,小的歇了这么好几天,也该回京交差了。

    如茵娘更是诧异了:"夏天,你们老爷太太在信中说,由老爷做主在京城为表小姐定下了一门亲事,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家中情形如何?定下好日子没有?"

    下人仍旧一问三不知。

    如茵娘越发慌乱了。虽然这次出门护送如茵回家,哥哥嫂子也有信捎来的。可信上只说小姐想回老家看看,并问了家中各位亲戚都好的话,其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如茵娘仍旧追问:"京城,你们老太太、老爷、太太和姨太太、大爷和小爷、小姐都好么?"

    两个家人说:"一切都好!老太太、老爷和太太还有大爷、大奶奶,姨太太们并一群小爷和小姐都好。小的出门时,老太太反复嘱咐小的,代问这边家中众位老爷、太太和姑老爷、姑太太好,并问各位爷和小姐都好。"

    如茵娘坐立不安起来:既然一切都好,为何这次侄子记儿代四哥、四嫂写的信中,竟连一句也没有提到由哥嫂作主在京城为如茵所定亲事的话?而且,管事的竟也不知有此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哦!兴许事情出在亲家那里了?

    前些日子,如茵的父亲从任上回家,说起京城前些时候很乱,一会儿是皇上发诏搞变法、改官制、办学校;一会儿又传出两宫闹翻,太后训政,还杀了好几个撺掇皇上武力变法的朝廷大员,革了一大群支持变法官员的职。心下便猜想着:准是表哥作主定的那家人,这次也受了什么连累?所以,闺女才成了这样子的?

    虽说心里烦得很,可又怕提起这话,更惹得女儿伤心。故而暂且隐忍着。心下思量:吴家若是知道了此事,真不知该怎样幸灾乐祸啦!一时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实不该让女儿进京一趟!如今,弄得不上不下、进退两难的境地,岂不更叫人笑话?若不然,这时阖家早就着手准备和吴家二爷完婚的事了,如何会平白地闹出这般折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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