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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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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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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家二爷吴子霖,外相看上去倒也敦实,其实禀质却算不得好。听学那天,他虽说穿得也不算薄,只因外面的廊下和窗前都挤满了听学的人,好几扇门窗都敞开着,他正好坐在离窗不远的地方,吹了整整一天的风。晚上刚一到家,便鼻塞声重起来。接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地,连饭也吃不下了。被娘强逼着,勉强喝了一碗发汗的红糖姜汤。躺下时,捂了两三床的被子还直打哆嗦!

    这一病,八九天里还格格蔫蔫地直不起头来。

    吴家上下人等忙得不亦乐乎,只道二爷这场病因风寒所起。谁又料到,二爷的这场病,更是因了另外一个缘故呢?

    子霖在同窗中,早就听人说刘举人膝下有位才貌俱佳的小姐,是刘如松、刘如桦的堂妹。他们哥儿俩有时的文章,便有人疑惑系其"捉刀"之作。直到后来,闻听深为众人所赞的那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果系其妹所为时,始信脂粉队里果有奇女子!因而在自己的亲事上,大哥和母亲连提了五六家,他单单只对刘家这门亲事颇为在意。

    及至这次听学,亲见了那刘家小姐的芳容之后,便觉得:此生此世,自己只怕难放得下了!

    这些天里,他人躺在病榻上,却无数次地回想着那天的情形:

    在梁大学长的屋里,自己乍一见到她时,只当是刘家又一位相貌俊美的公子哥儿罢了。后来,当梁大学长对杜鸿飞说起,她原是刘家三老爷跟前的公子时,自己当时就起了疑:刘家三老爷膝下的公子,不正是刘家小姐的胞弟或是胞兄么?这个念头一闪,机敏的他随即就生出疑惑!他记得大哥说,刘家三老爷早年中举。刘如茵是刘举人的长女,芳龄十七,六年前才又得了个老生的儿子。故而当时就糊涂了:怎么刘家三老爷的膝下,又多出了这么一个公子来?不由就留了心。谁知,这一留心真是非同小可——根本不用费力,他一眼就识破了面前的这位,哪里是什么"公子"呵?根本就是女扮男装的姑娘,根本正是刘如茵刘小姐本人才是!

    那一霎间,吴子霖虽说脸上依旧平平静静地,心下却立时就翻腾了起来,感到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激动!竟敢女扮男装跑到书院来听学!这样的事儿,恐怕也只有能写出那般文章的女子才能做得出来啊!

    然而,那天下午,他即刻又被另一种情绪深深地困扰了。怎么后半晌梁逸之倒成了她的护花使者?难道,梁逸之知悉她的女儿真相?这之中,另有什么别的隐情么?

    论说,他吴子霖也并非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姿色佳丽的女子,不管是在省城、京城,或是庙会寺院里,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不知何故,单单只对这个刘如茵小姐,仿佛前世注定的一般,竟是一见钟情、再也难以释怀了!

    也许,这就是佛所说的因缘?

    他却无法预知:此生,自己和这位刘小姐究竟有无缘份?他分明已经预感到:这份因缘,恐怕不会太容易!否则,自己又如何会这般失魂落魄?

    那天讲学结束时,当他痴痴地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梁逸之扶她下了台阶,又把她交给他的两位哥哥。最后,当目睹他们兄妹三人扶鞍跃马、身影渐渐消失于漫天皆白的雪野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当即也随了去了!

    及至后来,直到家人牵马过来催他上马时,他还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更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书院踏着一路的冰雪、顶着刺骨的北风回到吴家坪的?

    当他昏昏沉沉地进了家门倒在床上时,朦胧之中,竟也没有忘记叫过一位信得过的心腹家人来,嘱他明日一早进城一趟,不许惊动别人,也不要露出是自己的意思:只设法打探清楚——刘家三老爷膝下,不管正出还是庶出,共有几位公子?刘如枫究竟是谁?

    这实在不难打听!

    第二天一大早,这位心腹家人冒雪踏冰地跑到城里,不到晌午又冒着大雪一路赶了回来。见屋内一时没人,伏身对全身烧得昏昏然然的二爷回了话:刘家三老爷没有妾。膝下除了刘小姐之外,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公子。刘如枫就是这个小公子的名字。刘举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十七大八的公子!

    果然如此!

    这几天,门外的雪虽下得不大,却星星散散地一直飘个不停。天空阴重阴重地刮着呼呼的北风。窗外那些结了冰的树枝"嗑啦啦、嗑啦啦"地在风中不停地摇响着。子霖躺在床上,半昏半睡中,听风掠过房瓦,听树枝金属般的摇响。

    连着吃了几天的苦药,虽说风寒略微轻了些,然因病在心上,仍旧觉着身子懒懒的,觉着又虚又懒地不想动,也不想吃。

    傍晚,大哥吴子霈从外面回来,依例,先到后边的庭院来问候继母。因听丫头说太太在二爷房中时,顺游廊径直来到二弟的屋子。

    吴子霈掀开棉帘子进得屋来,见继母坐在二弟床边的椅子上,手里虽拿着一样活儿计,眼睛却望着桌上的烛光,一副愁容莫展的样子。二弟子霖身子朝里歪着,身上搭着一床大红织金的撒花缎被。屋子当间拢着旺旺的一个大火盆子,火上坐着一个硕大的铜壶,壶盖和壶嘴向外冒着雾腾腾的热气。一个胖丫头兀自蹲在火盆子边,斜勾着头,用火钳子轻轻地往火盆里夹着煤。

    子霈垂手先问了娘好,又问二弟今儿见好没有?然后遵母命在火盆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边伸手烤着火,一边问二弟吃什么没有?

    继母叹了一声:"郎中今儿后晌过来又把了一次脉,说病倒也不关紧了,再吃上几付药,兴许就好利索了。只是格外交待,这场病伤了些元气,要好生调养才行。郎中走后,勉强哄着,才喝了小半碗儿面。"

    说了一会儿二弟的病,娘又问,说话就要过年了,放出去的账收得怎样了?子霈一一答了。又说起这两天就派人到省城去办年货,问娘捎些什么?接着,又说今儿白天在城里见到了郜老爷,郜老爷又给二弟说了一门亲,城里李秀才的妹子。今年十九,不仅人生得好,也颇识俩字儿,更有一手的好针线活儿,绣的花啦鸟的,人见人夸。

    娘和大哥说话时,其实子霖并未真正睡着——这些天里,他一直就是在半昏半睡里沉迷着。当他隐隐听见大哥突然说起自己的亲事时,因正好触了心病,立时便警醒了。却也不动身子,依旧歪在那里,倾听大哥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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