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奥林先生,恐怕这是事实。赚到几百美元的满意心情已逐渐消失,再赚几百美元的美好前景也不妨碍说些牢骚怪话……不过,奖金还是诱人的!……从扎拉尔岛到南极,假设可以抵达的话,共有六度……每度两千美元,那就是一万二千美元。三十个人,每人合四百美元!……当‘哈勒布雷纳”号返航时,有大把大把的票子好往口袋里装呢!……尽管如此,这个可恶的赫恩还是恶毒地煽动他的同伙。用句俗话来说,我看他们已经准备解缆和转舵了!……”
“新招募来的,我承认有这事,水手长……可老船员……”
“嗯!……也有那么三四个人开始考虑了……他们看到越走越远,也很恐惧不安……”
“我认为,兰·盖伊船长和大副会令他们折服……”
“杰奥林先生,这还要看!……我们船长自己泄了气……或是他的责任感占了上风……他放弃了继续远征的计划……这不都是可能发生的么?”
是啊!我担心的正是这个。这种事一发生,那就无可救药了。
“杰奥林先生,至于我的朋友恩迪科特,我敢为他担保,就像为我自己担保一样。如果船长要到天边去——假设天有边的话——,我们也去。不过,说实话,我们两个,加上德克·彼得斯和你,要让他们听我们的,人数还实在太少!……”
“他们对混血儿有什么看法?……”我问道。
“说真的,我觉得,在航行延期的问题上,大家都特别怪罪他!……当然,杰奥林先生,请允许我说一句,这件事上你也有很大一份责任,而且出了大钱……阿瑟·皮姆不是淹死了,冻死了,便是压死了……总之,不论怎么死的,反正已经死了十一年!可是这个大头翁德克·彼得斯还固执地认为阿瑟·皮姆还活着……”
德克·彼得斯的看法也正是我的看法。在这个问题上,我与混血儿从来没有分歧。
“杰奥林先生,你看见没有,”水手长又说,“开始航行时,混血儿使人产生某种好奇心。他救了马尔丁·霍特的性命以后,人们对他产生了兴趣……当然他并没有比从前变得更为亲切、喜欢交谈。这个孤僻的人几乎从不出洞!……现在,大家终于知道了他是谁……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使他变得热情些!……不管怎么说吧,就是因为他谈到扎拉尔岛以南有大陆,才使我们船长下定了决心,驾驶双桅船向这个方向驶去。现在船只之所以越过南纬86度,也是由于他的缘故……”
“这我同意,水手长。”
“所以,杰奥林先生,我总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毒手!……”
“德克·彼得斯会自卫的!谁敢动他一手指头,谁自己倒霉!”
“对,杰奥林先生,对,对。他那双手能把铁皮折断……谁要落到他手里,没他好受的!可是,人多热众,大伙对付一个,我想,总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把他扔进舱底的……”
“我希望,最好不要闹到这个地步。赫利格利,预防任何针对德克·彼得斯的图谋,我把这事托付给你了……给你手下的人讲讲道理……告诉他们,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在暖季结束以前返回福克·兰群岛……千万不能让他们的非难给船长提供借口,没达到目的之前,便调转船头……”
“相信我好了,杰奥林先生!……我一定为你尽力……”
“你绝不会后悔的,赫利格利!按照度数算,每个人将来能得到四百美金。如果一个人比普通的海员更出色,哪怕在‘哈勒布雷纳’号上只担任水手长的职务,给他在四百美金后边加个零,那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可打中了这个怪人的要害。我很有把握能得到他的支持。是的,他会竭尽全力挫败这些人的阴谋,鼓起那些人的勇气,注意保护德克·彼得斯。他是否能够成功地阻止在船上发生反叛呢?……
十三日和十四日两天,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件。气温更加降低。无数的鸟群不断北上。兰·盖伊船长指着鸟群,提醒我注意气温下降的情况。
他与我谈话时,我感到他最后一线希望的火花行将熄灭。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混血儿指出的陆地位置,踪影不见。我们已远离扎拉尔岛一百八十海里以上。四周是大海——眼前只是一片汪洋和渺无人烟的地平线。十二月二十一日以来,太阳的轮盘日益接近地平线,到三月二十一日就要擦过地平线而消失,那就是长达六个月的南极之夜了!……诚恳地说,就算威廉·盖伊及其五位伙伴,驾着那岌岌可危的小船,能穿越这么长的距离,我们难道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能找到他们吗?……
一月十五日,进行了一次准确的测量,证明我们位于东经43度13分,南纬88度17分。“哈勒布雷纳”号距南极已不到两度,即不到一百二十海里。
兰·盖伊船长丝毫不想隐瞒这次测量结果,船员们对航海计算相当熟悉,也不会不明白。何况,他们不是还有马尔丁·霍特和哈迪两位师傅可以向他们讲清测量结果么?……再说,赫恩就不会在那里夸大其辞甚至达到荒诞不经的程度么?……
下午,渔猎手在玩弄手法以蛊惑人心这一点,我再不能有什么怀疑了。水手们蹲在前桅脚下,低声议论,并向我们投过恶意的目光。显然正在进行某些密谋策划。
有两三个水手,转身向着前甲板,毫不收敛地作出威胁的动作。一言以蔽之,牢骚声越来越响,杰姆·韦斯特不能一点听不见。
“安静!”他高声喊道。
他向前走去。
“谁再先张嘴,”他干脆利落地说,“我就找他算帐!”
兰·盖伊船长却躲在自己的舱室内。我料想他会随时走出来,向大海最后看上一眼,然后下令调转船头。对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可是,第二天,双桅船仍按原方向前进。舵手一直保持着正南方向。不幸——相当严重的情况——海上开始起雾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更加惶恐不安。
可以看出,大副只待下达调头的命令。不管兰·盖伊船长感受到怎样的切肤之痛,他大概很快就会下达这道命令的。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能够理解他。
几天以来,我一直没有见到混血儿,至少是没有跟他谈上一句话。很明显,他被孤立起来了。他一出现在甲板上,大家就都躲开他。他到左舷支起臂肘,其他人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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