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在几乎平静无波的海上轻盈地飘过。视野中一座冰山也没有,阿瑟·皮姆在这个纬度上却望见冰山,有的高达百寻——当然已开始融解。现在船员无需在浓雾中操作,而浓雾曾经妨碍“珍妮”号前进。我们既没有遭到夹杂着冰雹和雪花的狂风袭击,也没有遇到温度降低的现象;而夹带着冰雹和雪片的狂风却有时咆哮着向“珍妮”号袭击,气温下降又使船上水手苦不堪言。只是偶尔有浮冰块从我们的航路上漂过,有的冰块上载着企鹅,恰如游客乘坐着游艇;有的也载着海豹,那黑乎乎的海兽趴在雪白的冰面上,有如巨大的水蛭。小船队的上空,不断掠过海燕、海棋鸟、黑鹱、潜水鸟、䴙■、燕鸥、鸬鹚和高纬度地区烟灰色的信天翁。海面上疏疏落落漂浮着肥大的水母,颜色鲜嫩,伸展开来,状如张开的阳伞。双桅船上的渔夫们,用鱼线和大鱼叉,捕捉了大量的鱼类。各类鱼中,特别要提出的是■鳅,为一种巨型鲷鱼,长三法尺,肉坚实而味鲜美。
平静的一夜。夜间风力有所减弱。第二天早晨,水手长遇到我。他满面笑容,声音爽朗,完全是一个不为日常生活琐事而烦恼的人。
“早上好,杰奥林先生!”他高声喊道。说起来,在这南极地区和一年中的这个季节里,是不可能向人家道“晚上好”的。因为根本不存在晚上,自然也无好、坏之分了……
“早上好,赫利格利,”我回答道,准备与这位乐天的健谈者聊上一番。
“喂,越过大浮冰之后展现的洋面,你觉得如何?……”“我很愿意将它比作瑞典或美洲的大湖,”我回答道。“对……确切无疑……只是环绕大湖四周的山峦为冰山所代替了!”
“我要多说一句,我们实在大喜过望了,水手长。如果就这样继续航行,一直到遥遥望见扎拉尔岛……”
“为什么不一直到南极呢,杰奥林先生?……”
“南极?……南极很远,而且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么!”水手长针锋相对地说道,“而且要想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赫利格利,当然……可是‘哈勒布雷纳’号根本不是来发现南极的。如果盖伊船长能把你们‘珍妮’号的同胞送回祖国,我认为他已经成就了一桩大事业。我想他不会得寸进尺的。”“好,一言为定,杰奥林先生,一言为定!……不过,当他距离南极只有三、四百海里的时候,难道他不会产生去看看的念头?南极是地球转动轴的顶端,就好比一只鸡架在烤扦上一样……”水手长笑着回答。
“这值得再去冒新的危险么?”我说,“将地理大发现的狂热推进到这种地步,就那么有兴味么?……”
“也是也不是,杰奥林先生。不过,我承认,比我们以前的航海家走得更远,甚至比我们的后来者也走得更远,是能够满足我作为海员的自尊心的……”
“对……你总是认为多多益善、锦上添花最好,水手长……”
“你算说对了,杰奥林先生。如果有人提议超过扎拉尔岛再向前深入几度,我是绝不会反对的。”
“我认为兰·盖伊船长根本不会往那想,水手长……”
“我也这么认为,”赫利格利回答道,“一旦找到他的哥哥和‘珍妮’号的五名水手,我想,我们的船长就会火速将他们送回英国!”
“这既十分可能,又很合乎逻辑,水手长。再说,虽说船上老船员都是上司领到哪就跟到哪的人,我想新船员是不肯的。招募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进行如此漫长、如此危险的远征,要把他们一直带到南极……”
“言之有理,杰奥林先生。要让他们下定决心,恐怕得从过了扎拉尔岛开始,每跨越一度就给一大笔奖金……”
“甚至这样他们还不一定肯去呢!”我回答说。
“对!赫恩和福克兰群岛招募的人——他们构成船上的多数——本来指望连大浮冰也过不了,航行不超过极圈的!现在他们已经抱怨走得太远了!……总而言之,我不大清楚将来事情会发生什么变化,但是这个赫恩可是个要警惕的人。我已经在监视他了!”
确实,这个问题从长远来说,即使不构成危险,恐怕也要添麻烦。
夜间——这应该是十九日到二十日的夜间了——有一阵,一个怪梦扰乱了我的安眠。是的!这只能是一个梦!我认为有必要在这里将这个梦记载下来,因为它再一次证明了,我的头脑已被一些念头死死纠缠,到了无法摆脱的地步。
天气还很寒冷。我在床上躺下,用被子将身体紧紧裹住。一般情况下,晚上九点左右我就入睡,直到第二天清晨五点。
我正睡着——大概是下半夜两点左右——忽然,好像有喃喃低语的声音,如怨如诉,连续不断,将我惊醒。
我睁开眼睛——也可能是我凭空想象,以为我睁开了眼睛。两扇窗子的护窗板都已放下,我的舱室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喃喃低语的声音又出现了,我竖起耳朵。仿佛有一个声音——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低声耳语,道出这几个字来:
“皮姆……皮姆……可怜的皮姆!”
显然,这只能是幻听……除非我的房门没上锁,有人钻进了我的舱室?……
“皮姆!……”这声音继续说道,“不要……千万不要忘记可怜的皮姆!……”
这一次,话音响在耳边,我听得真真切切。这个嘱托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不要忘记阿瑟·皮姆?……阿瑟·皮姆不是回到美国以后,突然惨死了么?……死时究竟情况如何,细节详情无人知晓……
这时我感到自己在胡思乱想。我彻底清醒过来,觉得刚才被噩梦所扰,大概是大脑混乱的缘故……
我一跃跳下床来,推开舱室一扇窗子的护窗板……
我四下了望。
双桅船尾部空旷无人——只有亨特,站在舵轮旁,眼睛盯着罗经柜。
我只能再睡下。于是我再度上床。虽然耳边仿佛又数次响起阿瑟·皮姆的名字,我仍然睡到清晨。
待我起床时,夜间这段插曲留下的印象已极其模糊,转瞬即逝,很快就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兰·盖伊船长经常和我一起反复阅读阿瑟·皮姆的自述。——请注意,我说的是反复阅读——,仿佛这是“哈勒布雷纳”
-->>(第2/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