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狄青麟慢慢他说:“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最多也只不过能杀了他。”
——因为杨铮的人就像是离别钩一样,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杀他。”
——“因为你还有顾忌。”
这句话白色女人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我只想让他去杀人。”狄青麟说:“杀得越多越好。”
——“让他杀人?杀到何则为止?杀到大家都想杀他的时候为止?杀到他疯狂为止?”
白色女人盯着他。
“你准备安排些什么人让他杀?”
“当然是一些很有趣的人。”狄青麟说:“现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个。”
雪夜。夜残。
夜色渐深,雪又大。
杨铮依偎在窗前眺望梅花。
雪花纷飞,落在梅花瓣上。
花瓣承受了雪的重量而弯曲,雪越多,它弯得越厉害,但是它绝不会因为雪重而脱落。
做人岂非也该如花瓣一样,压力越大,越要承受,不要固为一点点的挫折,就散失了斗志和信心。雪色凄迷,流水荡漾。
杨铮走出小木屋,一个人坐在河岸旁,梅花间。
雪浓,大地成了一片银白色,流水在夜里默默流动。
凄凉的河,凄迷的雪花。
他在听着流水,在听雪花飘落的声音,也在听着自己的呼吸。
流水声轻得就仿佛垂死者的呼吸,流水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可是人的呼吸却随时都有可能停顿。这又是种多么凄凉的讽刺?
死,并不可怕,也不可悲。
可怕的,悲哀的,是那些活在“生不如死”吐界里的人。
有风拂过。
拂下了杨铮“际上的雪花。他伸手接住了那一片雪花。他凝视手上的雪,银白色的雪。雪白,是囚为它纯洁。人呢?肩”些人皮肤白得如雪,是否也和雪一样纯洁?风再拂来,将杨铮手中的雪花吹起,吹入那如银带子的河中。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远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
寂寞。
曾经有一位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恨最痛苦的事就是寂寞。
杨铮听过这句话,也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寂寞有时候比死更难忍受,否则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
人为了寂寞而死?
风走又来。
风带来了一阵阵苦涩而清冽的芳香,不知是茶香?还是药香?
一叶孤舟,一炉微火,一个寂寞的撑船老人,从河的尽处孤独地出现,孤独地飘了过来。夜本寂寞,为何人也寂寞?
舟上老人盘膝坐在船头,青斗笠,绿蓑衣,满头白发如雪。
炉火上的小铜壶,水已沸了,苦涩清冽的香气更浓,浓如血。
“这是茶?还是药?”
“是茶,是药。”
“不管它是茶?是药?我都不想喝。”
“我也不想让你喝。”
老人回过头,看着河岸上的杨铮,忽然笑了,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已有了笑意。
“煮茶的人,并不一定是喝茶的人。”杨铮也在笑。“我既不是煮茶的人,也不是喝茶的人。”“什么样的人才喝我的茶?”
“快死的人。”杨铮说:“还有一种人也喝。”
“哪一种人?”
“要债的人。”
茶是滚热的,茶杯却是冷的。
老人自己盛茶,自己喝下。
“这是茶,昔茶。”老人在品味茶后的余甘。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虽然会配制五麻散,但是药材却很难寻到。”杨铮笑着说:“何况今天这里又没有快死的人,你何必煮五麻散呢?”老人忽然不说话,他一双老意满眶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杨铮,过了很久很久,才弯下身,从炉火旁拿出一把乌黑的剑。剑鞘漆黑,剑柄也是漆黑。
黑得就仿佛苍穹最深处最遥远的那一片黑。
“久违了。”
杨铮也在看着那把漆黑的剑,忽然对它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它了?”老人问。
“八年了。”杨铮叹了口气。“八年过八个月零八天。”
“还有八个时辰。”老人说:“上次见它是黄昏,现在已是半夜了。”
“你的记性真好。”
老人凄然地笑笑。
“我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夭每一月每一年都在祈求你能安心睡觉。”
“你如愿了。”杨铮说:“我每天都睡得很安心。”
“我欠你的债——”“已还清了。”
“还清了?”
——什么债,“是的。”杨铮说。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方,老人治好了藏花中的毒。
老人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杨铮,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里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杨铮也在凝视他,发亮的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神情。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我来了。”老人忽然说。
“我知道你会未的。”
“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老人注视他。“否则八年多前你又怎会让我走?”
杨铮目光重落,再次凝视着老人手里的剑,过了很久,才吐了口气。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