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宰相签注意见)和“朱批”(皇帝红笔批示),跟政府保持不绝如缕地联系。朱厚囗把全副精力用到追求“长生”上,对骨肉亲属的感情,非常淡薄。对政府官员的感情,更是冷酷。大礼议事件使他疑心所有大臣联合起来跟他作对,于是,在断头政治期间——正是本世纪(十六)中叶,他只信任他认为无党无派,孤立于群臣之外的宰相严嵩。
严嵩是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大政客兼大贪官之一,他完全靠精密的谄媚和撰写歌颂玉皇大帝的《青词》,而被擢升到宰相的高位,他谨慎小心地伺候着政治老板,外貌上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只有在排除他的政敌时才露出毒牙。最奇异的是他有一个绝顶聪明的独生子严世蕃,朱厚囗写给内阁的,或直接写给严嵩的谕旨,字迹潦草而辞意含糊,没有人能看得懂。严世蕃却能一目了然,代他父亲所作的回答,无一不适应朱厚囗的心理状态。这使得朱厚囗一天都不能离开他的宰相严嵩,严嵩也一天都不能离开他的儿子严世蕃。
严嵩的唯一工作不是处理国家大事,而是研究朱厚囗的性格脾气,他对朱厚囗大脑上每一根神经都了如指掌。朱厚囗自以为十分英明,严嵩在朱厚囗面前便处处表示自己窝囊。朱厚囗死不认错,严嵩在任何情形下都避免暴露朱厚囗的过失。朱厚囗反复无常,严嵩就永不提任何建设性的建议。朱厚囗猜忌大臣结党营私,严嵩对任何陷于危难的朋友都拒绝援救。朱厚囗残忍好杀,严嵩正好利用它来肃清异己。君臣之间没有一点道德性质或政治见解的契合,只有无微不至的揣摩和欺骗。朱厚囗用官位玩弄严嵩,严嵩用上述的方法玩弄朱厚囗。
举一个例子可以说明这种情形,严嵩每逢巨大的贪污案件败露,人赃俱获,受到监察部门官员纠举弹劾,面临杀头坐牢的危机时,他就去长跪在宫门口,或长跪在朱厚囗面前,痛哭流涕,承认自己罪不可赦,唯求大皇帝开恩,但他所以被那些具有别种心肠的官员围攻,却都是因为他太忠心耿耿的缘故。朱厚囗最欣赏他这种婢膝奴颜的“投案”,所以每次都不予追究。这就是严嵩看穿了朱厚囗的肺腑后的大胆适应,他知道朱厚囗认为贪污算不了什么,不过恬不知耻而已,而那么多人不断围攻,正足以证明严嵩只对皇帝一个人忠贞,这恰是朱厚囗所要求的。严嵩对朱厚囗的了解,超过朱厚囗对自己的了解。所以严嵩从不说一句使朱厚囗不愉快的话,任何情形之下都不说,这正是一个成功政客最基本的素养。
严嵩当权二十年,一五六二年,终于被朱厚囗勒令退休。并不是他的法宝有什么不灵光,而是严世蕃对他的工作日久生厌,每天荒于酒色,不再把皇帝的谕旨放在心上。严嵩年老,无法控制儿子,只好自己提笔应付,遂大大地失去朱厚囗的欢心。
严嵩虽去,但纯政客类型的政治形态,从此在中国政坛上生根,成为以后数百年间最丑陋的政治现象之一。
四全国沸腾的抗暴民变
在这种断头政治和这种纵容贪污的社会条件之下,上世纪(十五)遍地爆发的抗暴民变,进入本世纪(十六)后,更如火如茶,全国人民每年至少都要有一次以上大规模的暴动。有些被明政府迅速扑灭,有些则战斗数年或数十年。如汤麻九集团,占据孝丰(浙江安吉)一带一万余平方公里,达二十余年。徐九龄集团,占据建昌(江西永修)一带二万余平方公里,达三十余年。陈阔口集团,占据下历(江西定南)、和平(广东和平)一带二万余平方公里,达四十余年。这种长期的跟明政府对抗,组成国内之国的现象,是大黑暗时代中政治腐败、宦官当权和断头政治特有产物之一。
我们再把其他重大的人民抗暴行动,列为下表摘要的加以说明:
刘六集团发生在河北心脏地区,跟首都北京只有一百二十公里,他们分成数个支队,在华北大平原上进行游击战,大肆杀戮贪污官员和被称为“乡绅”的大地主。他们在初起事时,一度想向政府投降,曾透过宦官张忠向皇帝请求赦免,张忠要白银二万两的贿赂,才肯保证下大赦令,而更大的宦官刘瑾的家人,又另外索取一万两,刘六集团无力缴纳,虽经更加努力劫掠,仍不能凑足。一五一一年,剿匪总司令(右都御史提督军务统京营兵)马中锡,派人招降,态度十分诚恳,刘六深为感动,决心归附,但他的弟弟刘七说:“现在宦官当道,马中锡自保都不容易,他怎么有力量实践他的承诺?”刘七的判断十分正确,马中锡不久就被宦官逮捕,死在锦衣卫诏狱。
朱寘钅番是一位亲王,他本身并没有受到迫害,但他不忍看到人民所受的迫害。事变发生那一年,刘瑾派他的摇尾系统最高法院副院长(大理寺少卿)周东,到宁夏地区测量耕田,征取马匹及追缴人民历年所欠的地租。连年旱灾,人民早都成为赤贫,但周东仍然用严厉的手段对付,法庭之上,每天拷打,后来更牵涉到军中屯日战士和低级军官,军民的愤怒一时爆发,拥戴朱寘钅番当领袖,发动军民联合的抗暴行动,包括周东在内的贪官酷吏群,全被砍头。
朱宸濠也是一位亲王,他的叛变目的跟朱寘钅番不同,只不过想当皇帝而已。但他的叛变行为,却是贪污的产品。他利用巨额的贿赂收买宦官钱宁和国防部长(兵部尚书)陆完。朱宸濠的父亲因为作恶多端,中央政府曾把他的亲王府的守卫撤销。在钱宁、陆完的建议下,朱宸濠获准恢复,他就用这支警卫军作他的基本武力,向中央发动第二次靖难之役,结果因阳明学派创始人王守仁抄他的后路而迅速失败。
最奇异最悲惨的是杨金英集团。她们都是美丽的妙龄少女,充当第十二任皇帝朱厚囗的宫人,乘朱厚囗熟睡的时候,把绳索套到朱厚囗的脖子上、企图把他勒死。可是她们太紧张了,竟打了一个活结,以致把朱厚囗勒昏之后,误以为已经死了,就急忙逃走,却不知道绳索一松,朱厚囗竟悠悠苏醒。杨金英集团在意料中地被残酷地处决——磔死。宫廷的事,肮脏恐怖而秘密、没有人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杀朱厚囗。但我们可以判断,无疑地由于仇恨,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迫使她们用谋杀的手段,以图跟她们的仇敌同归于尽。杨金英事件是中国宫廷第二次透露出来宫女对暴君的激烈反抗(第一次是四世纪九十年代,张贵人谋杀晋帝国皇帝司马曜),也显示明王朝宫廷的黑暗,更甚于其他王朝。
(口孛)拜当过宁夏军区的高级指挥官,早已退休。宁夏军区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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