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不管是改跟我妈过还是继续跟着我爸。”
“这话怎么讲?你这么小怎么就这么想得开?你是觉得他们俩一样好呢还是一样坏?”
“甭管好坏,对我还不是一回事?都得管我,教育我,还得赛着比着看谁管得好——我在谁家不都得挨管?谁让我小呢?还不到年龄不配自个管自个呢?”
“那你父母要都散手不管你,你就舒服了?”
“我不敢说这话。我要这么说,你们大伙还不得以为我将来非惹出大祸吃枪子儿去?再说也不孝呵,我有这挨人管的义务,我得把这义务尽到年龄,忍到十八。”
“你说这话已经不孝了,你爹妈听见非寒心死。”审判员笑说,“你以为一到十八就没人管了?你到死都有人管着你。”
“少一层是一层。”马锐也笑,“我好好的谁还非没事为难我?起码关起家门清静了。”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有心眼儿。没事儿是不是好琢磨个问题?没人说过你有点少年老成么?”
“噢,我年龄小就一定得傻乎乎的,你怎么跟我爸妈一个思路?”马锐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你是一到十八就突然明白在此之前一直是一盆浆糊?”
“不不,当然不是像生孩子那么准日子,到时间就瓜熟蒂落。”
审判员笑说,“你特别不愿意人家说你小吧?”
“不是不愿意人家说我小,而是不喜欢别人因为我是小孩就把我看成糊涂蛋,不是哄着就是打着骂着。干吗呐?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不是?好多大不我看都胡子一把了还不如我们小孩懂事呢。您是法院的您还不清楚?关在您这儿的是大人多还是小孩多?”
审判员咯咯笑,被一口烟呛住,连声咳嗽,像个下蛋母鸡憋红了脸,边笑边瞅着马锐:“你还挺能胡搅。”
“瞧,笑成这样,准知道你得把我说的话当成孩子话听。”
“没有没有。”审判员忙止住笑,擦去笑咳出的眼泪,面对马锐坐正,“我非常理解你,也同意你的部分观点,这明白不明白真不在年龄——分人,有的人就是一辈子不明白,到死都不明白,跟这些人比,你得算少年天才了。你没试过考科技大学的少年班?”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是讽刺我。”
“绝对不是,我是十分钦佩,真的真的。”审判员一本正经地向马锐领首,“羡慕你,我像办这么大时还天真烂漫呢。
后来不知道吃了多少亏,难为你没人教就自个学聪明。“
“也是生活摔打出来的。”马锐煞有介事地回答。
审判员忙低下头用手挡住脸,抽着肩膀笑得乱颤。片刻,好容易控制住,抬起头严肃地望着马锐,“你真无所谓……”
一语未了,扑哧一下又笑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的话让我想起别的事,所以笑个不停,你别生气。”
他低头看那堆证词,看了一会儿,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马锐说:
“可你总得有个态度呀。你爸爸总打你,你跟着你妈起码能少挨几次打,最多唠叨——两害相权取其轻。”
马锐看看审判员,看出他确实不是在取笑他,便回答:
“我爸是有时打我,可我就一个爸爸是不是?商店里也再没卖的。他再对我怎么厉害——我能跟他认真么?”
“可你也只有一个妈妈。商店里也再没卖的。”
“所以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谁我也不想得罪,只好没态度。”
“那……譬如说调解不成,我们真开了庭。到了法庭上让你表态你怎么办?”
“那我也一样,只能含含糊糊,让你们觉得我是被吓傻了——你们问个没完,我就光哭!”
“你小子还挺鬼,合着这得罪人的事全推给我们了。”
“咱们处境不一样,你跟他们谁也不认识,可我一个是爸一个是妈,都是亲人——你就胡乱判吧,判给谁我也没掉虎口里。”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真就乱判了——爱谁谁。”
“爱谁谁,胡判吧你就。谁坚决闹得凶你就判给谁,到明天再说吧。”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了。我就是不愿意落埋怨。”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一块堆儿都说给你。”
“我也甭多问了,既然你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了。”审判员收拾着桌子上的材料,“谢谢你呵,这么合作。”
“没事,不用谢,这事不是跟我也有点关系么?”马锐起身准备走,忽然起什么转回来对审判员说:
“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得为我保密,千万别传话传到我父母耳朵里,要不我没法做人了。我到十八还好几年,这几年里我还得在他们跟着装小孩呢。”
“你明儿就向他们宣布,你已经长大了不就完了?”
“行不通行不通,他们接受不了,说了也白说,不费那劲,就让他们再觉得自己有用几年吧。”
“那倒也是。”审判员赞成地点点头,“我都这么大了,我爸开把我当小孩呢,跟老人没法讲理。忍着吧,谁让咱是人家生的呢?”
审判员拍拍马锐的肩膀,“多哄着点你爸你妈,配这臊干吗?反正过一百年谁也认得谁了。”
“爸爸!”
“儿子?”
父子俩随着,步出法庭后,各自站住,互相凝望。马林生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双目渐渐模糊了,泪水就像碱水杀疼了他的眼睛。
马锐初觉得那场面一定很肉麻,生怕自己难于启齿或不够自然把动作和表情搞得太过火,但真正面对父亲时,他还是毫无困难地喊出“爸爸”这两个字。当父亲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他蓦地感到一阵心酸,眼泪也就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
他发现这一切其实不用表演,和父亲重新相处并没他想象的那么尴尬,他们毕竟是父子,只要自己不设计,其实无从做作。
他们泪眼相对,像隔着一层雨幕,彼此的眉目都飘移了。
马林生使劲瞪大眼辨认着近在咫尺的儿子,但无论怎样努力也看不清,那张脸始终朦胧像拍虚了的照片。他的嗓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刚才在法庭上他已经喊哑了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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