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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眉儿短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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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后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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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知道为什么,表面上一层红艳发亮。

    帘薇记得是阿福不小心将血滴到胚胎上,然后被她无意中拿了进来。

    是血!

    帘薇握紧了拳头,锋利的小刀将她的手指划出鲜血,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到瓷器之上,片刻便消融进了那血一样的釉色之中。

    原来那釉里红,要用自己的鲜血去炼制!

    那只烧制中的瓷器,轻轻地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的弃婴,在低声哭泣。

    窑门洞开。那是如血洗一般的颜色。光洁莹润,像一块红色的玛瑙,美得让人不敢触摸。像是浸润了生者的灵魂一般,那垂髫的童子笑眼盈盈地望着她,眼神憨厚而淳朴,就像阿福。

    此刻阿福的笑容倏然出现在门口,帘薇捧起瓷器,冲他开怀大笑了起来:“阿福,你看,它像不像你?”

    阿福懵懂地点了点头。

    顾不上看阿福呆滞的面容有什么不对,她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抱起刚刚烧好的瓷器便往浮梁瓷局赶去。她要第一时间让蒙古管事看见这只瓷瓶,她的妹妹有救了!

    越过那两只石狮子,她轻车熟路地绕过正门,走的是后门。

    三次进门,每一次都是充满希望。

    她欣喜地发现后门并未有人把守,穿过长廊,来到雕刻华美的屋檐之下。书房内似乎有两个人的声音。她好奇地侧耳倾听。

    “大人,你说那小女子真能炼成难得一见的釉里红?”似乎是村长的声音。

    “唔,本官觉得她颇有慧根。拿上次的那只龙首流柱壶来说,那手艺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么,本村的祭祀大典,您看什么时候举行合适呢?”

    “不急。等到她烧成了釉里红,再行祭祀也无妨。至于祭品么,我看她的妹妹挺合适的,何必为了一个垂死的孩子坏了她的前程……”

    然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声。

    帘薇的心,在片刻间哗啦一下碎成了齑粉。她匆匆忙忙地逃了出去,这威严的瓷局,本就不是她这种平常的女子该来的地方!

    她握起拳头,通红的眼里满是怒意和悔恨,她居然信了他,信了他!她忘记了自己是他口中卑贱的南人,南人只配为蒙古人做牛做马,南人死了一个孩子,就像蒙古人的眼里死去了一只蝼蚁!

    他怎么会真的想让她救妹妹!

    帘薇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去找妹妹!

    阿福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守着她。“屏薇呢?”她揪着阿福的衣领问。

    “睡觉觉……”阿福乐呵呵地回答。

    七、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气喘吁吁地奔进了屋子。

    妹妹,妹妹。

    她的视线触及到卧榻上的屏薇,呆滞的神色马上变得柔和了起来,像是窑炉上温柔的火光,浅浅地伸出火舌,舔舐着窑炉上的胚胎。

    帘薇顾不上疲倦,一把搂住熟睡的妹妹,在她的脸上亲吻,抚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妹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藏起来,和自己骨肉相连化为一体,就再没有恐惧和逼迫,再也没有人想用你的血去祭祀了。

    可是,为什么妹妹的身体如此冰冷和僵硬?她摸了摸妹妹的鼻息,骤然惊立了起来!

    “阿福!你对她做了什么!”帘薇的眼睛又一次血红了起来,声音里,有几乎要将阿福撕碎的力量。

    阿福并不回答。

    他突然唱起了一支童谣。像是很早以前的镇子上,满头银发的老人们对摇篮里的小宝宝唱的曲子。

    婴呀婴仔困,一醒大一寸。

    婴呀婴仔睡,一醒大一尺。

    摇儿日落山,抱仔细细看。

    仔是我心肝,惊你受风寒。

    他看着自己的手,想起了很久以前被祭祀的刽子手一刀削去头颅的妹妹。他坐在床沿边,看着熟睡的屏薇,脸上露出憨厚的微笑,他将粗糙笨拙的手抚上屏薇的脸。

    那柔嫩雪白的脸颊,光是触上去,就嫩滑异常,让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妹妹怕黑,摸到他的床上,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抱住他直嚷:“哥哥,我害怕……”

    阿福闭着眼睛想起那个幸福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轻轻地抚摩着妹妹的脸颊,然后静静地睡着了。

    他的手从屏薇的脸颊划到脖子,似乎希望屏薇就这样永远地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那么,祭祀上那可怕的大刀,恐怖的血溅三尺的画面,应该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吧。屏薇再也不怕被那些坏人抢去做祭品,帘薇再也不会要去那个有石狮子的门里面,只要屏薇安心地睡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

    血!

    红色的液体在阿福的手中流淌着。那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屏薇的脸上,她被脖子上的痛楚而惊醒,喉咙里发出惊慌的声音:“阿福哥哥,放开我!放开我!”

    阿福的嘴角露出梦一样的微笑,他细心地哄着屏薇,极其小声地“嘘”了一下,似乎怕被别人听见:“屏薇乖,睡觉觉……”

    他的手指持续不断地滴下血来,伤口虽然难愈,手上的劲力却丝毫不减。

    “睡吧,睡吧……”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屏薇的脸越来越红,她憋着气,呼吸急促,口吐白沫,她小小的四肢在虚空中无妄地挣扎,眼皮外翻,喉咙里汩汩地想说什么,却再也没办法发声,终于一歪头,倒在了阿福的怀里。

    “乖。”阿福低低地说了一句。

    八、

    屏薇死了。连带着她的心一起。

    帘薇每日地守在窑里,不停地烧瓷。生活里没有了另外一个寄托,总会有另外一个前来取代。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怕一旦停下来,空白的生活会有无限灰暗的记忆前来填补。

    窑洞的烟袅袅上升,村里在举行瓷神的祭祀。她听见和尚们的念祝在此刻如潮水般铺满了整个村落,她听见了刽子手喀嚓一声砍掉另外一个女童的头颅,她听见一个瓷器被打破的声音。

    她哀漠地叹了口气,已经没有气力去顾及别人的悲凉。

    然后,雨总算是停了。

    阿福指着天上说:“彩、彩虹,看!”

    赤橙黄绿青蓝靛——七彩的光泽美丽地印在空中,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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