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鲍鱼。”
电话那头,成志超怔了:“哟,吉岗县城的最高档次了。是谁请的你?这顿饭就有些讲究了吧?”
“我也觉讲究不小,所以才不敢吃独食,酒一醒就赶快打电话给你报告。是陈县长做的东,请的是县工商行行长邢凯,说是要把我家那口子调到邢凯那里去。”
成志超越发怔住了,好一阵没说话。
魏树斌说:“我心里没主意了,想讨书记一个示下。”
成志超长叹一口气,说:“按说,你家属的事,你虽没说,可我心里早在琢磨,也多有犹豫。你不像我,你家属的情况我略有所知,也不像我那口子。这事……该办,就办吧。邢凯既已出席,肯定事先已经应下来了。”
“真的该办吗?我说句冒昧的话,成书记,您千万不要有顾忌,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魏树斌还不是个见小利而忘大义的小人。”
成志超又是好一阵没说话。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魏树斌问。
“是,我很为难。陈家舟的这个安排很见功力,也很有心机,既不违背县里的规定,又把事情办得巧妙。我想……这可视为私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魏树斌说:“好,成书记既这么说,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放下电话,魏树斌突然有些后悔。急慌慌的,把这事告诉给成志超是什么意思呢?又让他怎么想呢?我的心里,真就连一碗粥和一块咸菜疙瘩也装不下了吗?
15
几天后,成志超从东甸乡回到县委机关,没想又遇到了另外一件事。
机关食堂的早餐很简单,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成志超回到三楼东侧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间时,应该是七点四十分,这不用看表,只要在县委机关,天天是这么个程序,脚步就是钟点,误差不会超过两分钟。走廊里还很安静,机关里的人上早班都是分秒必争的,争在七点五十五和八点正的那五分钟里,若迟到了,也不会在八点过后的三两分钟内慌慌急急地跑来,而是宁可再晚上半时一晌,那时再姗姗而来,就有了不羞不窘的充足理由,比如说连夜在家赶了一个什么材料,过了半夜才睡呀,再比如说先到了县里哪个局摸了些情况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这个规律,成志超早已揣摸在心一清如水了,只是他不说破,机关事务自有分管副书记管着,这些小小不言的事过问多了,反掉了一把手的身价。主要领导的“难得糊涂”,才是最见功力和修养的。
成志超走上楼梯时,已从那串沉甸甸的钥匙中选出了开房门的一把,举步前行,就见自己的房门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初升的太阳将光线明晃晃从东窗射进来,披着一身光亮的女子难让人看得真切。成志超走过去,那女子也迟迟疑疑地迎过来,原来是个不丑也不俊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印象的一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倒是那双眉眼,因火气十足而显得明亮而尖锐,还含了许多忧怨和期待,让成志超心里蓦地产生一种“又是一个上访者”的判断。
是那女子先开的口:“您是成书记吧?”
“我是成志超。”
“我……想跟你谈谈,行吗?”
“你是什么事吧?”成志超已经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
“我是钢管厂的,想跟您说说……我们厂里的事情。”
“那你去找冯书记谈,他主管工业,马上就到。”
“我不是说厂里生产和销售方面的事情,我是说……厂里对我的处理很不公平……再说,我已经找过他了,他说这事他不管。”
“哦,那你去找邹书记,她是女同志,来信来访的事由她负责。”
“她说那样的事也不归她管。”
“那你去找县政府。县里的事情,总有人分工要管的嘛,不能什么事都找到我这儿来。”
成志超以为自己这就算一推六二五,干净彻底了。有上访者到机关里来,一把手轻易独揽接待,往往是犯忌的,也容易自讨麻烦。他在常委会上曾很严肃地说过,如果大事小情都往我这里推,那还设副书记和常委干什么?他知道,接待来访者是件最让人挠脑袋的事情,过问了你管不管?想管就难免陷入是非纠葛,这不符合“莫纷争”的既定方针。再说,问过了不想管,又怎么往外推?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练好太极功,一开始就往外推,打好太极拳,采取完全不介入政策。
成志超完全没料到女子柔和的口气里会含着让他不可推诿的强硬与锋芒:“成书记,党是领导一切的,我知道您是县里的一把手,这件事情,在县里我只能找您谈了。不然,就是找到省里,找到北京,我心里的这些委屈也一定要说出来。”
成志超一时窘住,无言以对了。他打开门,说:“那……你进来谈吧。”
女子进了屋,从随身带的一只小挎包里掏出了工作证和身份证,放在了茶几上:“我叫吴冬莉,原来是钢管厂财务科的会计。”
“原来?那你现在呢?”
“现在……”吴冬莉犹豫了一下,“现在就不好说了,说是调我去阀门厂,但我还没有去报到。”
“到阀门厂做什么?”
“管人事的副厂长告诉我说,也是会计。”
“阀门厂和钢管厂的效益差不多吧,又都是在县城里。”
“我不是计较在哪个单位能挣得多些,也不在乎上班的远近,我要说的是,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钢管厂。”
“怎么个不明不白呢?”
“是这样,”吴冬莉说到这里时,已是柳眉倒竖,双目圆瞪,喘息也变得短促粗重起来,“有一天,快下晚班时,哦,这事也有半个多月了,是上个月的27号,我们厂主管财务的副厂长说是有一笔账目要看一看,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可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嘴里就有些下道儿,胡说八道的,挺流氓,还抓住我的手不放。我以为他可能是酒喝多了,就推开他抽身往外走,可他突然抱住我就往沙发上推,还把自己的裤带解开了。我连踢带蹬的,警告他,再不松手,我可就要喊人了。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了好几个人,有高厂长,还有我们财务科长。高厂长还给了那位副厂长一个嘴巴,骂他酒后无德,不如一头牲口。我当时气得趴在沙发上哭,心想,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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