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无话。
暑气渐强,于力凡也像候鸟似的又忙起来,仍是帮人分析参谋判断。高考前的填报志愿,有如大战前的战役决策,紧张,神秘,又琐细无常,不到把档案封存的最后一刻,便不时有学生或家长把电话打进办公室来,“于老师,我这样报,行吗?”
乐此不疲的于力凡今年最关心的却是手里的这个暗器究竟能不能打出去,打出去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这种事不好张扬,只能作守株待兔式的守候。那些慌急的兔子们是只有招生工作正式开始后,才会慌不择路地乱窜乱撞的。
果然,暗器的实战运用机会很快就等来了。有位家长找到厂里来,说孩子考得还算不错,被填报的重点大学录取应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担心的是专业分配,孩子第一志愿是新闻专业,可眼下这个专业正热门,怕是很难如愿,问于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那个时候,正巧杨科长不在屋,于力凡便说,进了录取线,具体咋分专业,学校招生老师的主观作用就非常重要了。社会上有句话,七月份考孩子,八月份考父母,我跟你实话实说,这就是要看家长的能量啦!那家长苦着脸,说咱个小老百姓还讲个啥能量不能量,钱倒是预备下了一些,可也不知该求哪个佛爷还愿啊。于老师要有门路,就费费心吧。于力凡长叹了一口气,说这种求人动钱的事,我是真不愿管,好像咱在中间揩了多大油似的。那家长忙说,于老师的为人谁不知道,您若帮了这个大忙,俺一家人一辈子都得念着好,谁要是说出半个不字来,还懂不懂个香臭,还有没有点人性!于力凡说,你既这么说,我就想法找找关系,能办我尽力办,办不成你也别埋怨,好歹咱们是尽心了。这种事成不成也就是一半天的事,录取名单一公布,你搬来一座金山也没用啦!
家长再三感谢着离去,于力凡见屋里没人,立刻拨了侯处长的电话。耳机里嘟……嘟……地响了两声,眼见是接通了,却突然又断了。于力凡顿生疑窦,不知侯处长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把电话打过去,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来,拿起话筒,正是侯处长。不久后,于力凡也有了手机,才知手机的显示屏上是可以显示来电号码的。侯处长当时正在省招办设在省内另一座城市的招生大楼里,断了电话后,又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重又拨回来。单线联系有许多不言自明的规矩,最基本的一条是凡事只可你知我知,坚决摒弃第三者在场。
于力凡言简意赅地讲明了情况,侯处长立即表态,此事可办,但要拱动有决策权的学校招生人,这事不能用嘴干拉。于力凡说我明白,你说个数吧。侯处长说,最少也得一个巴掌吧。于力凡便明白了是五千。侯处长又说,咱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种事没法事后讨债去。于力凡说,那你就告诉我把东西给你送到哪儿吧,什么时间合适?侯处长说,也不必那么急,我信不着别人还信不着你吗,先把东西放在你手里就是了嘛。这时电话里就听有房门响,又听有水箱的哗哗声,于力凡便猜知侯处长可能正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见另有人进来,侯处长立刻换了口气,说我正忙着,回不去,孩子有病就送医院嘛,我回去有屁用!俨然是在跟家里的老婆通电话。
剩下的事便极简洁明快。于力凡给那位家长打过电话去,说一定想进新闻专业,六千元钱就可敲定。他有意在价钱上打了一个差,多要了一千元钱。市场上的小贩子倒遍手动动唇还得赚点呢,再说五千元钱和侯处长又怎么分?给人家三千自己留两千侯处长怕要不高兴,自己留一千给侯处长四千又明显亏了自己,精精确确地三一三十一呢,这种事出了零头又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上下嘴唇这么一碰,便皆大欢喜了,眼下市场经济,也许就这种事情没有讨价还价一说了。这么一想,便觉心里很熨帖。不过两颗烟的工夫,那家长已打车奔了来,见杨科长坐在对面,便很聪明地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起身告辞时,于力凡便将他一直送出好远。那家长看身边没人,便急急塞给于力凡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又从提袋里拿出两条用报纸裹着的红盒黄山烟。于力凡推谢说:“这是干啥嘛,我又不吸烟!”那家长说:“吸不吸也得让我有点表示,不吸您就送人吧。”临分手,家长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事……不会打了水漂儿吧?于力凡连着拍了他几下手背,说:“这事我是一手托两家,他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还不见鬼子不挂弦呢,放心吧。”于力凡回到办公室,腋窝下明晃晃地夹着两条烟,就不好不说两句什么啦。他对杨科长说:“这家的孩子报志愿时让我出出主意,真还就一枪着靶了,非得给我送两条烟来表示表示,咋说不要也不行,啧,这事!”杨科长说,你也用不着客气拒绝,他有所表示是应该的,一无表示就是故意装气迷啦,依我看,两条烟就拿得出手啦?于力凡把烟扔到杨科长跟前去,说我没这个口头福,你拿回去给姐夫抽吧。杨科长又把烟推回来,说他自个儿回家吹牛,办公室里别的不趁,啥时候都能拿出三五十条烟来。我说闻闻你自个儿嘴巴子是个什么味,一副黑透了的心肝肺,没好下水啦。说得两人都笑。
只隔了一天,那位家长打来电话,说那事成啦,孩子果然分了新闻专业,电视上已公布了首批录取名单,全仗了于老师又有主意又有办法啦!于力凡不由得心中感叹,钱能通神,钱权交易,原来做起来只是这般赤*裸直来直去。自己是什么?不过充当一个二传手,倒也能分得一匙半勺的羹汤,虽说得的是小头,可风没吹雨没淋汗珠没出一滴,轻轻松松就白得了相当两三个月的工资,还得了一份不算轻的人情,端端地太值啦!而且通过这件事也充分证明,侯处长的这个暗器果然好使,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心里有底啦!
这事过去没两天,于力凡心里的兴奋得意劲还一片盎然,那一天,牛厂长突然进了职教科的办公室。眼下谁都知厂长经理们忙,忙销售忙生产忙应酬忙管理,一年之中还要忙里偷闲出两次国学习考察,能进职教科这样的科室几乎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于力凡正诚惶诚恐地不知是该坐还是站起来好,要不要沏杯茶点颗烟时,牛厂长已对杨科长发出了指令:“哎,你去别的屋坐一会儿,我跟于老师说几句话。”
杨科长笑了笑,起身离去了,还把房门轻轻地掩得很死。于力凡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牛厂长支开杨科长找我单练能是什么事?早听说他的孩子已念了大三啦,没听说他还有小二啊……
牛厂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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