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就向被沐浴了一样。
马上就要回到家乡了,就要回到那个现在对于他已经极为亲切的马家崾岘了,就要面对着那里的乡亲了!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要向妈妈说,向文香说,向所有的马家崾岘人说。说什么呢?绝不是要说:“你们看吧,我石绍平是怎样的一个人!”不是的,他要说:“我现在知道了,究竟该怎样做一个马家崾岘人……”他要坐在妈妈面前,把所有心里话都告诉她,把十二天以来经历的一切——包括每件小事在他心中引起的反响——都讲给她听。妈妈一定会高兴的,她正是这样期待他的呀!现在他知道了,妈妈怀里揣着一颗怎样的心。
蔚蓝色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天的极尽处,白云被压成一个狭长的条带,闪烁着藕荷色的光泽……阳光从白云层后面闪射出来,给大地镀上一层斑驳的亮色,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大地上的树木花草,土地和河流都蒸腾起一股强烈的春天的气息。春天真正地来了,它带给人们一种暖洋洋的睡意。
“真的,回去先得好好睡一觉,”喜子对绍平说,语气中充满了幸福和向往。“我不睡在家里,我要先跳到黄河里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躺在滚烫的沙滩上……那可真美呀!”
葛满康从队伍中走出来,停在半路,前后看着他的队伍。十二个人,一个不缺,一个不少。十二天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担着心:不要出什么意外,他把他们从父母手中接过来,就要完好无损地还给他们的父母。这是他十二天以来坚定不移的信念。每当担架队遇到正在进行的战斗,年轻人好奇,想爬到前沿阵地去看,葛满康总是凶神恶煞一般把他们呵斥回来,他知道战争绝不是游戏,它的残酷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够理解。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那颗总是悬着的心也要放下去了。尽管他外表仍然冷漠,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回响着比年轻人更加热烈的欢愉。
当喜子和绍平从葛满康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一把揪住了绍平的胳膊,不由分说从肩上拿下了两条枪。其实,葛满康身上已经有三条枪了。绍平试图争夺,葛满康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绍平只好走开。
“别争了,绍平,你背太多了,不行。”喜子说。“喜子,你是看不起我么?”绍平故意问。喜子马上缄口了——像以往一样,他总是回避看得起还是看不起绍平的问题,他知道绍平在这个问题上敏感。但是今天,绍平却露出洁白的牙齿,默默地笑了,或许笑的正是自己以前的敏感。他紧挨着喜子往前走,喜子侧过头看了看他,第一次感觉到他是那么漂亮。你不能不承认绍平是马家崾岘最漂亮的后生。
前面是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各类树木,在向阳的坡地上,一些发芽早一些得树木,树叶正在变得繁密起来的,有的甚至已经能够遮掩山体了,小路正钻进那些树木之中。那里明暗交映,枯黄的落叶早就变成了灰色,老树的黑色树干虽然仍然很坚硬,但是那些柔软的枝条和鼓胀的芽苞,正在宣告春天已经加快了脚步。左下方的一条峡谷里,一条小溪通过它欢乐的闪光,消失到远方更茂密的森林深处去了。
太阳西斜了,颤动着耀目的白光,峡谷间泛起轻纱一样的乳白色暮霭,把黛色的峰峦衬映在灰色的暮霭之中,显示出巨大的轮廓,就像是一些巨人正在无尽的寂静中休息。空气中仍然像白天一样弥漫着使人感到愉快的温暖,仿佛这种温暖的气息永远不会消失了一样。四面八方都洋溢着柔和的不辨其貌的嗡嗡的响声,这响声既不是人声也不是黄河的涛声,那是大地之母的吟唱和感叹,只有特别敏感的人才听得到它。
正在这时,部队在距离罗家川渡口七公里的一条峡谷突然遭遇了敌人——敌人很显然料到了红军部队要从罗家川渡口西渡黄河,早早就潜伏在这条必经之路的峡谷两侧,因此,战斗一旦打响,没有防备的红军队伍马上陷入了被动。红军在坚决的抵抗中试图掩护担架队先走,但是,数倍于我的敌人根本容不得红军做这种调整,很快就把红军队伍冲散了。担架队中只有几个人冲了出去,跟随在葛满康身边的人急不择路,从一条支沟冲出去,匍匐在一片小树林里,身后的敌人不断向他们射击。
葛满康带领几个人掩护,让喜子和其他人放下弹药往北跑。喜子带人跑到山上,突然发现在跑出来的人中,只有他一个是马家崾岘村的人,意识到绍平、双柱、狗剩和友娃都还在葛满康身边,就让其他人继续往红军撤退的方向跑,自己则留了下来,占据一个有利的地形,用火力压制追击葛满康的敌人。
等到葛满康带人撤退到这里,看到只有喜子一个人时,既没有发火也没有责怨。他们摆脱了敌人的追击,爬上一条支沟西侧的山梁,往北奔袭。此时,他们离撤退的队伍已经很远。
葛满康冷静地想了一下,决定往西北方向转移——他感觉这里离罗家川渡口不远了,红军队伍一定是在向那里运动。目前关键的关键是要尽快与部队会合,只有在部队的保护下,才能够保证担架队员的安全。不幸的是在进发的过程中,他们又遇到了一小股敌人,发生了激烈的交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他们才撤退到这个山洞里。
现在,附近的枪声已经稀疏,远远地传来枪炮声,说明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在发生战斗,或者换一句话说,红军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这让葛满康地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这里有四个人,”葛满康对喜子说,“加上你我一共六个人,也就是说,其他人都突围出去了。”“哦。”“他们是全部出去了吗?”“全出去了。”“你不该回来。”“他们知道怎么走。”
31.激愤
绍平被一阵清脆的枪声惊醒,一下子跳起身来。
曙色正从洞口漫延开来,洞里已经有青灰的亮色了。葛满康和喜子隐蔽在洞口的土堆后面,巧妙地反击敌人。不时有一两颗子弹打在洞壁上,又溅落在脚下,滴溜溜地转。人都起来了——这时,绍平才看清,山洞里除了喜子、双柱、葛满康之外,还有友娃和狗剩,也就是说,留在葛满康身边的全部是马家崾岘的后生。葛满康似乎也刚刚明白这一点,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忧郁。这时候,友娃和狗剩正准备拿起枪趴到洞口去,葛满康回头制止了他们。
“叫双柱到这里来!”
葛满康一喊,绍平才想起来双柱仍然趴在地上睡着,用手拍打双柱。手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回传到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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