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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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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寓意罪孽.3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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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月光还残存其上,他们还在喘息之后,又有了一次疯颠,又一次海誓山盟。及至到了精疲力尽,她必须离开时候,不得不从床上下来,穿着衣服,她说:

    “张老师,我回家准备东西了。”

    他盯着她一下比一下遮严的身子,如同望着越来越被云彩遮去的月色洁净的光华。

    “去吧,吃过午饭到村头搭去洛阳的汽车,对人就说是回刘城走走娘家。”“你呢?”

    “管不了那么多啦,留娅梅在这,我和你一块到洛阳去。”

    娅梅已经喝完了一碗酸浆面条,回灶房盛第二碗时,她听到村头有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唤大叫的吆喝声。灶房是新房偏旁的小客房,由于窗子嫌小,又背向朝阳,房里光线微弱暗淡,猛然从日光中走将进来,如同突然走入了黄昏的光色之中。就在这猛然之中,娅梅看到婆婆端端地坐在灶房一角,头发枯白,脸色苍黄,老泪纵横。婆婆说娅梅,天元怕不会留在张家营了,他过不惯了这张家营的日子,是婆婆我对不起你,让你火车汽车,上上下下,在十五年之后又回到张家营来,却白白跑了一趟。娅梅端碗怔在突然进入的昏暗里边,脸上半惊半疑地望着婆婆说,我只望你给我说句实情,告诉我天元他究竟为啥不愿和我复婚,我也就心里踏实了。婆婆说:“是他不好,他有了个刘城的女人。”

    娅梅说:“怪不得他,若如此我也是拦挡不了。”

    婆婆说:“你回省会去吧。”

    娅梅说:“省会将我逼了出来,我已不想回了。”

    婆婆说:“若愿意,我把你、天元、黄黄都带到那边去。我们和强强一块,还是一户好端端的完完整整的家。”

    娅梅说:“天元呢?”

    婆婆说:“由不得他,有我去说。”

    很长时间以来,婆婆在娅梅面前出现,都没有这次的面容清晰,她连婆婆脸上的老年金斑都看得一清二楚,如同夜晚扬头去看天上离地面最近的几颗星星。还有婆婆的声音,略微沙哑,如喉咙里卡了什么,且那哀伤的语气里,有阴黑淡淡的一股凉气,极如深夜风高的胡同里,吹出的凉嗖嗖的一股捕捉不住的风。说完了,婆婆便走了。离开那个竹编的北方农村时兴的又低又矮的凳子时,那凳子发出了细微尖利的几下吱嘎的响声,婆婆便就不见了,仿佛在你面前转眼即失的一道人影。娅梅从灶房盛饭出来,从天元身边过去,看到他初盛的一碗酸酱面条,还才吃了三分之一,所余的大半碗,在碗里成了粘粘稠稠一团,她说你怎么不吃?他说我不太想吃。然后又说,娅梅你想留下,到底是随便说说,还是下了死心?她说:“说过几遍了,我是下了死心。”

    就在这个时候,台子地上响起了一个男人的高唤,到刘城和洛阳去的快些吃饭,快些收拾行李喽——我马上就要走啦!是司机的催促。司机的高叫粗重响亮咋咋喳喳,如同从半空折断落下的树枝竹竿,一根一根的嗓音,都砸在了天元的脸上。立马,他的脸苍白起来,碗在手里也微微地抖。不消说,躲不开的行将发生的一切,随着司机的高叫和村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迫近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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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的喇叭声,嘹亮清脆,在山梁上响了三道,如是三道电闪,从台子地上风吹而过。随着这喇叭声的第二次催促,娅梅和天元都看到门前通往山梁上的村路,急急忙忙过去了一群又一群的张家营人。当年曾经做了几十年支书的老人,背上背了一个大包,晒干的红辣椒,挣扎着露在包袱外面;当年接替支书做了村长又下台的老村长,也在那人群中,穿一套褪色的军衣,扛着从山梁深处买来的中药,这到洛阳一卖,谁也不知到底能赚多少。余皆还有曾同天元争过我死你活的大冈,还有小本儿买卖的男人女人,都肩扛手提地从门前过去,有说有笑,也有骂骂咧咧,说急着奔丧似的,我还没吃完饭就催着上车。这时的日光,也正暖得厉害,从大门望至远处,满山满梁都透明着光色。有几只乌鸦在山梁上飞去,好像是山梁上跳动的几粒黑球。院墙的阴影,已经伸展过来,爬到了黄黄的肚上。有一只绿肚子苍蝇,放心大胆地落在黄黄的眼睫上一动不动,而睡着的黄黄,却是死了似的无动于衷。娅梅把目光由远渐近地收回来,最后看到的是面如土色的天元的脸。她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病了天元?天元说我不想再在这张家营里过日子,我同你远走高飞行不行?

    娅梅说:“到哪儿?”

    天元说:“到省会。”

    娅梅说我就是在省会不能呆了我才回到张家营,我以为满世界都没有张家营这块地方好。她这样说着,把饭碗从嘴边端下来。我实话实说吧天元,她说我过腻了都市生活,我有你我后半辈子用不完的钱,你留下来我们在这张家营,安安稳稳过日子,平平静静打发后半生。她说眼下我想过山虎和他媳妇那种天老地荒的干净日子了。至此,她仿佛把该说的都说了,一片心迹,表白于地,信不信由你是了。也是至此,门口的脚步声渐渐稀落,天元的脸上,开始流动着淡红血色。他依然端着大半碗饭,回望着娅梅的脸。

    “你真的是为我才回到张家营的吗?”

    娅梅和天元正视着。

    “我还为了谁?”

    天元说:“你又结了婚,还生了孩子。孩子死了,迫不得已才想到了张家营,想到了我天元。你回到张家营五天来,我每天都等着把这些说出来,说出来我也就决心留下和你过日子,可我等了五天五夜,问了十次二十次,可你就不肯把实情告诉我。你不把实情告诉我,你如何让我和你复婚过日子?”

    山梁上又响了催促的喇叭声,树头也又响起了搭车去洛阳、刘城的脚步声。天元说完这些,如同终于走完了一段路程一样,回身一望,娅梅终于被他撇脱在了理屈的身后。他的脸上,开始回荡了反败为胜的光色,从尴尬的境地跋涉出来后的轻松,在他舒展的额门上,变成白亮,同日光汇在一起,在宽大浅皱的额门上跳来跳去。可是,他本来以为他说出这些,她会有猛遇了一场冰雹样手忙脚乱,会向他求些什么,说些什么,及至说完时候,抬头看她,她却是平常脸色,如同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只是把目光从他肩上投望过去,像望了一样少见的风光景色。天元转过身去一看,才看到刘城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大门口儿。她穿了一套只有城市人才敢穿在身上的鲜艳红亮的春装,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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