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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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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都市之光.2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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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拿眼望着梅的脸,冷默了一阵,对梅说你是经理,我是你雇的店员,你说我什么都行。可撇开这饭庄的经营,你是离过婚的女人,我是离过婚的男人,我从未提到过你家一字,你也就不该不顾我一个男人的自尊,一句接一句地伤我。梅忽然惊着,仔细去打量唐豹那张冰成铁块的脸,十分小心地说:

    “你从来没想过重新成个家?”

    唐豹突然睁大眼睛,脸上硬的冰色软化开来,一团迷雾样盯着梅的脸。他说:

    “我想过了,我和谁成家?”

    梅哑了一会,把目光搁到别处。

    “我可以把月资给你再提高二百,多存些钱,在农村找个女人总还不是难事。眼下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结完婚把她接到市里,租两间房子,慢慢买两个城市户口,也照样是一户好端端的人家。”

    说完了,梅以为唐会说些啥儿。那时候,他们在一个屋里,新设的办公室,隔桌相坐,待她回过脸来,才看见他的脸上无端地浮着一层菜青,就如刚刚画上的颜色一样。她不知自己这话伤了他的哪儿。他的眼角向上吊着,双唇紧紧闭死,仿佛永生不愿开口说话的模样,面对着梅,就如面对着他刺骨仇恨的前妻。就那么静静坐了一会,便毅然站将起来,甩手愤然走了出去。

    这一走,他整整三日,没有回到饭庄。

    73

    日蚀降临在九时四十三分。一开始,太阳在灿烂中,仿佛有一片乌云遮了一点。都市的上空,东是阳光,西是阴影。光与影相接之处,有粉淡淡的红色。亚细亚街这儿,全都跌进淡黑的影里。唐豹的声音,还在喇叭中间向外发行,一股股暗黑的东西,从几只高音喇叭里挣跳出来,扩散着向整个都市铺去。一等奖的第九位数已经出来,再过一点儿时候,第十位数从喇叭中炸出时,这些狂呼的人群里,将有一位在转眼之间,暴发成百万富翁。将钱存入银行,坐享私人银行的高息,就是每日出国一次旅游,肆意挥霍,也还是用将不完。一万市民在亚细亚街,被新称为奖券的彩票,鼓动得热血奔涌。亚细亚街的地面上,他们把自己呼出的激动的热气,踩成扁扁长长的白色软条儿,踢来又踢去。第十位数即将摇出来了,人们在骤然之间,割断了自己的呼吸。一万只头颅,冰糖葫芦样一个串着一个,僵在这都市的上空。喇叭里是吱吱的声音。执法人员,站在特意垫高的桌上、椅上,脖子拉得细长,仿佛上吊一般,在监督那些有可能因未中奖而恣意闹事的人们。摇球如地球一样不停地旋转,骰子在摇球中跳动跌落,从喇叭扩音出来,如伺二月的雷声,振耳欲聋。唐的声音说,请大家看好彩票,三十秒钟后,最后一个号码将要跌落。幸运者将由此成为本市最富有的人。注意、注意,还有二十秒钟……十八秒钟……十六秒钟——就这个时候,亚细亚街忽然降临了一片黑暗,似乎整条街道跌入了万丈深渊。

    日蚀降临了。

    亚细亚商场那儿,还有一片光色。这条根据亚细亚商场命名的亚细亚街,在转眼之间,坠入了黑暗之中。从这儿能看见高耸的二七纪念塔的塔尖上,还悬有一片日光,仿佛塔尖上镇了一层黄金。塔尖在灼灼生辉,闪耀着它应有的光芒。其余的地方,都仿佛突然之间,黄昏落下了它的帷幕。梅立在港台小发屋的台阶上,刚刚还热汗浸浸的身子,猛地凉凉爽爽,如在酷夏突然置身于山巅的风口。她放下了一直提在手里的裙子。人们在黄昏似的暗黑里,拿着自己的彩票,愣怔一会,高声地大叫:

    “快开路灯!”

    “快开路灯!”

    唐豹在一声声地说着来临的时间。不知他坐在哪间屋里操纵这次彩票大奖。不消说,他的周围一定灯光辉煌。他还不知道日蚀已经开始。距最后骰子从摇球中跌出还有十秒钟、九秒钟。时间似匹奔腾的快马,一蹄不落一蹄又起地向最后一个号码奔过去。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喧哗声如黄河在酝酿着决堤的洪水,每一声吵嚷都如一座倒塌的商品大楼。唐豹仍在叫着接近终点的时间。他的声音涂满了黄金的光亮和白银的色彩,打磨得十分宏亮,每一声叫嚷出来,都在亚细亚街迟迟地滞留一阵,才坦克车的链子样,轰轰隆隆朝着都市轧过去。一团黑暗在快极地向太阳扑去。现在还不知是发生日全食、日环食,还是日偏食。半天的日光在黑暗对面,显得一发明净如洗;半天的昏暗,在阳光的对面,又一发显得浓重浑浊。一群鸽子在城市上空,突然飞将出来,朝着有太阳的地方飞去,最后几经盘旋,落到了二七塔的顶上。鸽子像一个亮晶晶的光点,在那耸入云端的塔上闪闪烁烁。梅感到骚乱像洪水样朝她卷来。唐豹的声音在空中凝滞着不肯扩散,商品仓库那种半腐半香。半温热半霉烂的气息,从他的声音里,雨水样倾盆地倒落出来,哗哗啦啦汇集成一条河流,在亚细亚街的地下流动,宛若流过城市的一条地下河流。

    梅感到脚下有剧烈的颤动。

    她走下港台发屋的台阶,借着还有半天日色的光亮,如同走在黄昏里。借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色,沿着街道的房檐和店铺的橱窗,快步地朝亚细亚街东端走着。与其说是走着,倒不如说是躲着。手持彩票的人们,高唤快开路灯的叫声,欲要掀倒星光商场的楼房。星光商场门面的茶色玻璃,在太阳的阴影中,似一块被四边拉展的巨大的黑布。漫无边际地罩着它下面等待中奖的市民们。

    “最后还有六秒钟、五秒钟……”

    这咬着时间的叫唤,从梧桐树的枝杈间爆响出来,在人们的头顶持久地站了长长一阵,在人们的目光注视下,扩散到墙壁上、门窗上、树干上,又砰砰啪啪地反弹回来,一部分如撒落的金币样,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一部分如节日里升起的气球,徐徐缓缓升入城市的上空。跌落的一部分,砸着人们的头皮,使头们猛然僵着不动;砸着人们的耳朵,仿佛谁用两个手指,从背后在各人的耳垂上弹了一下,所有的耳朵,都在那弹动中微微地掀动闪悠;砸着人们的肩头,那肩头猛一个哆嗦,有一股凉气,顺着后脊穿梭而下,整个双腿都冷嗖嗖的发麻;砸在手里的彩票上,砰地一声轰响,手僵了,彩票却在无休无止地哆嗦,满街都是秋风落叶一样的彩票那金黄色的哆嗦声。从亚细亚街升起的那一部分声音,有的挂着树枝,成了布条一样的旗帜,在日蚀的风中飘飘扬扬;有的碰到穿过城市上空的高压电线,发出一团团砰然炸响的短路的火光,在瞬间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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