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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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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阴云密布第(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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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死人的指骨时,有股寒气从我手上哗哗一下水泄般流遍了我全身,血脉中原来那急切的滚烫轰的一下冰凉了,凝住了。我垮了。倒塌了。黎明前的曙光不见了。把那节手骨慌忙扔到墓外边,我再也不能坚硬竖直了。红梅坐起来有些可怜地望着我,我拿起她的手在我脸上一连掴了几耳光,然后她挣着把手缩回去,缩回去又试着伸出来去我的脸上抚摸着。我便掉了泪。我们便相互依着重新盯着那座潮湿殷红的墓室看,像看我们俩的一口棺材样,哑哑的谁也不说话。日光离墓口更远了。墓口前那片阴凉是一层浅红色,那堆虚土上的野草,每一棵、每片叶上都还跳着日光的亮泽儿。墓里依旧明明亮亮,连墓角那蜘蛛细茸般的腿角都能分辩出。能看见蜘蛛腿上有一层水气似的绒毛儿,在它的走动中,晃晃悠悠摇摆着。我们身下的一铺草,有被红梅压过的痕窝儿。墓腐的气息和草气、潮气在墓里混成青红乳白的气味朝墓口流过去,出口后碰上日光就烟消云散了,不见踪迹了。3大爆发好似夜深人已静,平地风雷正滚来。你们谁都无法明白,无法理解,奇迹是如何发生的。我告诉你们,对于革命者,奇迹只能靠革命来创造。革命是一切奇迹的源泉,革命是奇迹的发动机,革命是奇迹的策源地,革命是奇迹的阳光和雨露,春风和沃土,时令和季节。谁能想到呢?有谁能够想到呢?我和红梅从那墓里出来时,沮丧如霜如雪一样把我俩包围着。我们一丁一点都没想到如火如荼的爱情会被那一节尸骨的寒气所扑灭。我们在那儿坐等着熊熊烈火能再次燃起来,可我们越等沮丧便越如霜雪一样把我们覆盖着。我们手拉着手从那墓里出来了,默默地走着就如走在通往我们自己爱情墓地的山路上。我们彼此一言不发,行如死尸,可快到那山岭的路上时,我们却隐隐听到了从哪个村落传来了隆隆的喇叭声,好像二月惊蛰之后,从山外、天外传来遥远的雷响样。日光已经平南靠西,岭梁的田野上空荡无人。远处沟那边的山坡草地上,挂着几只啃草的白羊,放羊的主人不知是回家吃饭去了,还是在哪里躺着歇懒。在那村喇叭响声的缝隙中,能听到那些绵羊走动的声音和绿汪汪的啃草声。我们就沿着来路往坟墓以西的公路上走,小路上的毛扎草,不断有半指长的针刺扎在我们的裤管后,离了草根无依无靠地落在脚地上,挂在裤腿上。到公路边上时,我俩的裤腿上沾满了那黑色发亮的毛刺儿。有一股热暖暖的熟草气息,灰灰白白地钻进我们的鼻子里。我让她像城里人那样把手穿在我的胳膊弯儿里,她就那样穿进去挎着我的胳膊走。日光热暖,田野静寂。从庄稼地飞来的蝴蝶、蛾儿和蚂蚱不断的跨过公路,从这块田地到了那块田地去。待我们爬到坡半时,我们又听到了从坡那边传来了大喇叭的说话声。因为坡隔树阻,听不清那喇叭里说了啥,可等那说话过去了,喇叭里传来了如细水长流样的二胡和笙的音乐声,接着又是哪首革命歌曲柔美奔放的音乐声。能看见那歌曲的音符桃红梨白地在我们的头上飘,如水面上载满花叶的河流从我们头上欢欢畅畅地流过去。我们的脚步忽然有些轻快了,饥饿也被乐曲惩恶除霸地赶走了。我们边走边听,边听边走,听到激动处,会立在路的中央用耳朵去捕捉那歌曲的谱儿和词儿,会情不自禁地立在那儿彼此吻一下。她把她的舌头卷成一个细小的卷儿送进我的嘴里让我吮吸着,又从那卷儿里吹进我嘴里一股凉阴阴的风,还有那随风而至的她香甜的唾液和飞溅在我上腭上的液珠儿。我从那清新的风和唾液里品出一股令人醉死的菊花味、梅花味、牡丹味、芍药味、莲藕味、槐花味、苹果味、脆梨味、橘子味、葡萄味,还有那山坡上节节草的腥润味,车轮花的菊白淡香味,迎春花的菊黄浓香味,干枝草殷红的腥浓甜淡味,茅草和马尾草的粘稠腥鲜味,抓地龙草和缠树藤的黑紫各半、甘涩各半的中药甘草味。我把她的舌头紧紧地含在我嘴里,又听见从我们身后也传来了喇叭声,一样是先有一阵听不清的土语说话声,接下是奔放热烈、轰鸣嘹亮的革命歌唱声。这时候,左边、右边、远村近庄、铺铺寨寨、沟沟屯屯,凡有人的地方,凡有房屋村舍的地方,似乎接了通知、命令样,全都打开了大小喇叭,同时播放起了歌曲和音乐,使满山满野都荡满了红黄烂熳的音符和节奏。路边的槐叶在那乐声中啪啪摆动,田地的庄稼棵在乐声中快摇飞晃。天空中音符碰撞,地面上歌曲奔腾。我和红梅被那歌曲和乐声激荡起来了。我们猜想上边又有新的阳光雨露要往人们心中浇灌了。我们很想立马跑到山顶,借以听清最新的最高指示是啥儿,可我们被那些歌曲俘虏了,被一种红色激情的飞弹击中了。我们不能自制、不能自拔,不可救药了。她脸上红光深厚,眼里渴求深长,嘴角和鼻翼跳动不止。我把她的舌头从我的嘴里赶出去,把我的舌头如刀如斧一样侵进她的嘴里去,用我的舌尖努力去探寻她的上腭和舌根,去吮吸她舌面上的香甜和脆清。我们又开始呼吸困难,喘气粗重,汗随乐至,晕从天降。也许五十里外的村庄也播放喇叭了,也许二百、五百里外的村寨的喇叭全都打开了,从城市到乡村,从大兴安岭的红松下到海南岛的椰树上,五湖四海,九州方圆,天南地北,宇宙内外,凡有广播的地方都有歌曲播放着,都有音乐奔腾着。在墓里我身上退却的热血重又沸腾起来了,重又从头上、脚下、左手、右手沿着脉管往我的物儿那儿澎湃了。我弄不明白为啥会这样,为啥儿那些热烫的歌曲和鲜红的音乐能把我的欲念的血液燃起来,能使那在墓里如死如息的物儿突然间睡狮一般醒过来,像不倒的松柏、坚强的钢铁一样挺起来。红梅不知是和我一样被音乐和歌曲激荡起来了,还是被我熊熊的激情之火点燃了。她浑身绵软,满脸绯红,双手又一次吊在我的脖子上,仿佛只消手一松就会滑倒在路边。我把我的舌头努力朝她的喉里伸过去,我的舌尖灵敏地摸到了她热烫颤抖的上腭,宛若一条活鱼在火苗上烤着一样儿。她的身子仿佛被一种诱人的恐惧吓住了,下滑着要离我的坚硬远一些。可真正将要离开了,她却又不顾一切地朝我迎上来,朝着那坚硬撞过来,像一张柔软的面布不顾一切地朝着利刃扑去一模样,像飞蛾朝着烈火扑去一模样,像窗户的拉帘去寻着风口一模样。她呢呢喃喃叫着:“爱军……爱军……”我把她抱起来朝公路以东的一块地里飞过去。我知道这伟大的一刻已经到来,如不及时抓住将会是我们悔恨交加,将会使我无地自容,惭愧终生。我害怕狂响的高音、低音喇叭突然停下来,害怕突然因乐而起的物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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