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大队长的就当大队长,能当民兵营长的当营长;从大队会计,到各小队的生产队长,从负责大渠浇地的分水员,到各生产队的记分员,我们一律要重新换人。要把一切政权都交还到革命者的手中。哪怕是庄稼地里看庄稼的看守员,山坡上的护林员,都必须是我们革命者或革命者的亲属去担任。当我们在程岗村革命成功以后,政权巩固以后,取得并积累了革命经验以后,我们的第二步计划是扩大战果,乘胜追击去夺取程岗镇政府的政权。镇政府扎在我们程岗村,我们决不能让外大队的革命青年捷足先登,夺取了镇政府的大印。我们不能让刘庄、赵庄、大头儿、小头儿任何大队的青年领导我们。我们要努力自己把自己培养成国家干部、培养成红色革命接班人,去管理和领导程岗镇的17个大队的社员和群众、行政和事物。”我说:“同志们,战友们,同学们,革命需要我们吃亏和牺牲,需要我们放弃个人利益、家庭利益,需要我们永远斗私批修,树立公字,狠斗私字,但革命也会适当考虑大家的家庭和个人利益。”我说:“从今儿夜里起,凡参加正常的革命活动者,半天都记一天的工,如今夜儿都给大家各记10分工;凡参加特殊革命活动者,如明儿凌晨去砸石牌坊,每人都记20分工;凡带铁镐、铁锤、钢钎工具的,每样工具2分工,凡带铁锨、镢头一般工具的,每件工具1分工。这些工分都由我高爱军先记在本子上,三天两天把大队的班子换掉后,马上通知各生产队把大家的工分落实到各队的工分本儿上。”我说:“战友们,同志们,今天的程岗大队革命动员大会就开到这里,让我们尽快把我们自己锤炼成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红色接班人吧,让我们各位在阶级斗争的风雨中百炼成钢吧!”我说:“散会回家以后,重要的是大家要提高警惕,不能把我们的会议精神和行动计划泄漏给任何人。重要的是明晨天亮时分,谁都不要睡过了头,睡着了也要把革命行动放在心里,整六点时,大家都要按时到村头集合,一切听我指挥。”我说:“都走吧,在村街上脚步轻一点,不要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以防阶级敌人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在这次动员大会上,我如在连队全班的学习讲用会一样,用半是乡音土语、半是军营普通话的腔调,慷慨激昂,说如背诵样一口气给大家讲了一个半小时。用三天的读报和学习作为准备,使这一个半小时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知道我的口才好,但我不知道我的口才竟有那么好。在部队时指导员说我是当指导员的料,教导员说我是当教导员的料,但团政委没有说过我是政委的料。这一次讲演我让全大队的青年听呆了,让他们领略了我的才华和能力,感觉到了我和毛主席去安源一样,都是被了不得的上边派到程岗镇的革命者。他们从来都是听我丈人那样满口的乡言俚语、骂骂咧咧、嗦嗦,终日在大喇叭上又哼又哈,可这一夜听了我的讲话,让他们仿佛吃了一生黄土粗粮的口里忽然进了大米糖水一样,清新振奋,心潮澎湃。问:“爱军,你口才那么好,在哪学的呢?”我说:“不断地读书看报,再到火热的生活里去实践。”问:“你真敢把你丈人的权夺了?”我说:“不是我要夺他的权,是革命要夺他的权。”说:“到现在你丈人都不给我家划房基地,你掌权了要先给我的房基地解决掉。”我说:“每一块土地都应该有无产阶级来掌管,划房基地要先划给那些革命者。”说:“我就是革命者,以后你爱军让我去为革命死了都可以。”问:“参加革命真的记工分?”说:“革命者要吃亏,但革命者决不会白革命。工分、口粮、房基地,夺权后这算啥儿问题呢?”说:“那你现在就记呀。”答:“放心。三十个人,我一个都不会少。”说:“爱军,你口才好,以后你要组织我们大家读报学习,读报学习也要给我们记工分。”答:“当然要组织,要读报,要背毛主席语录,要通读毛主席的书。革命需要你们吃亏,但革命不会让你们吃亏。以后你们谁要一口一个工分再革命,你们也小心革命最终也会革到你们的头上去。”大家就散了。月亮从程寺后的岗沿那儿升上来,无声无息地移到了村那头,水溶溶青光一片,白亮亮风光无限。村街上极其安静,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散去的脚步声,像在水面漂滑的石片样,由近到远,慢慢地在开门、关门声中沉没了。我把最后几个问长问短的青年送出门,看着他们走进胡同,消失在树影和墙后,环顾了程岗镇的宁静月色,沉浸在革命已经开始并即将胜利的那种喜悦里,心里不免有些叮叮当当跳,就仿佛电影上的主人翁立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边码头那样儿,我渴望那当儿我的头发能在风中飘起来,衣服能在风中飞起来,可惜那时没有风,只有浅浅的凉意在夜里柔和地弥漫着。有风有海该多好。我要留了一头长发立在海边该多好。我不无遗憾地把手放在我的平头上去摸着,犹豫着该不该因为革命了把我的头发留起来,可就这时候,在我转身要回到家里时,从我家院墙拐角的暗影里闪出了一个人。暴风雨果然降临了。如惊天霹雳一样来到了。我说:“谁?!”她不语,一直朝我走。我又说:“谁?”她就到我面前了。我说:“你咋现在才来哩?会都散了呢。”她就突然扑到我身上,浑身哆哆嗦嗦,把双手吊在我的脖子上,双唇冰凉热烈,贴压在我的嘴上如关门一样把我的问与怪怨堵上了。我不知道发生了啥儿事,我不知道她为啥儿会突然兴奋得难以抑制且大胆无比,英勇无敌。有脚步从街上响过来,我半抱半拖地把她从街中央移到我家门前的黑影里,然后把她朝我怀外推了推,说你咋能不来参加会?还说这会有划时代的意义哩。她借着月色望着我的脸,双手抓住我推她的一只手:“你咋知道我没来?这是我们开的第一次革命动员会,我能不来吗?”她说,我怕有三长两短使会议中途夭折,吃过饭我就借口天热了,去庙里给我公公送了一把扇,看他那儿没动静,又到你丈人家去送了他那天领着人给我扎针忘在那的药瓶儿,见你丈人在家正听人家讲“七擒孟获”我就出来了。再到副支书和大队长家门前走一走,在村头常聚人乘凉的社员堆里走一走,见一切照常时,我就来站在这大门外,一边听你动员着,一边在大街上望风声。她说:“你不怕我们这行动走漏风声吗?”我没说话,望着她就像两位彼此爱慕、敬仰的革命家倾心已久,不能相见,而在某一个月夜旷野的小道上却又不期而遇。我把她拥在了怀里。我不能不把她拥在怀里。我没想到她不仅是一个漂亮滚烫、热情如火的城里少妇,而且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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