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病人为大。邹雨,心态放轻松,你就把自己当成个护士好了。喂他吃完饭,他满意地咂着嘴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眼里荡漾着浓浓的笑意。我忽然反应过来,瞪他:“你是故意的!”他将我的手牵了过来,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脸上。“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医务室的人问我昨天扎的哪只手,我说是左手,他们才给扎的右手。我没想那么多。”“老天还是心疼我的,邹雨。”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心里一阵酸楚。只不过一碗烂面条而已,就让他满足成这个样子,偶尔吃一次可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林启正能永远满足于吃烂面条吗?
他拍拍左边的床铺,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我顺从了。
他伸过长臂将我揽了过去,轻叹了一口气,“邹雨,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庆幸这次三亚出事了,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而且,我居然生病了。”他用带着笑的清澈的眸子凝视着我。“唉,要是能够一直病下去就好了。”他忽然孩子气地说。“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悦地冲着他说,“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母亲生前曾经糗过我,说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发烧,大姨带着水果罐头来看我。我一边用汤匙挖罐头吃,一边童言童语地对来看我的大姨说:“大姨,我真喜欢生病,生病可以吃罐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听水果罐头能让一个孩子喜欢生病。启正,你呢,一碗粥一碗烂面条也让你盼着生病。你自己选择的婚姻,江心遥都不照顾你吗?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到桌上拿来已经打印好的协议书,“我把对业主的赔付协议和给对方的索赔协议写好了,还有谈判记录,你看一看?”他点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件,认真地翻阅起来。看着看着,嘴角向上扬起。“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很低级可笑的错误?”应该不会啊,我都检查过了。“不是。”“那你在笑什么?你看的可是严肃的法律文书,不是幽默小说。我写的协议书有那么可笑吗?”我嗔怪地说。“恰恰相反。邹雨,我觉得你写的协议书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准。”
原来如此,害我吓一跳。第一次听他这么直接夸我,以前也顶多是说对我的工作很满意而已。这多少让我有些小得意,但是……,“言外之意是说我以前写的东西很不好很不专业喽?”我故作不满。他一下就举起了左手:“抗议!法官,邹律师曲解本人意思。”他望着我,我望着他,都觉得这样的场面十分有趣。然后,两个人一齐大笑起来。“不扣我奖金了?”我问。“我奖励你都来不及。”他又把我揽过去,将他的脸与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他的唇轻轻地覆在了我的唇上……
一时间俩人都没说话,我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和甜蜜。明知即将生离,没有未来,我还是像一个垂死之人留恋生命一样,贪恋着这份甜蜜和忧伤、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的快感。
“你的脚还疼不疼?”他忽然问我。“还有一点点,但是完全可以忍受。”我如实回答。他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多亏这双鞋。很漂亮,也很舒服。”我望着脚上的船鞋,由衷地说。“你老是说谢谢,显得很生疏。”我沉默不语。是时候了,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对了,启正,我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要去办点事,然后想去一个地方。你能不能抽点时间陪我去?”“可以,到时你打我电话。明天派辆车给你。”“不用了,不方便,我自己打车去就可以了。”我连忙拒绝。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上午,出租车载着我去了一个寺庙。
这个寺院香客如云,香火极其旺盛。我请了香,恭恭敬敬地在各个大殿前敬香跪拜。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像、菩萨像面容平静、眉目慈祥,仿佛洞穿了一切,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尘世间的悲苦和欢欣。
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甚至没有皈依,却经常去寺院。在省城的时候跑启福寺,出差到外地也一定要去当地最有名的寺庙烧香,一年的时间,我不知不觉成了寺院的常客。
一年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失去了母亲、妹妹和最爱的男人。这样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真真让人痛不欲生。就连邹天,虽然在我面前没再提起什么,那个时期却也是很少跟我讲话,更很少回家。那真是信念丧失、心灵颓废的一段时光,悲伤、悔恨、焦虑,无人倾诉更无人分担,那段时间的痛苦现在想来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旧房子里有太多不愉快的记忆,每天上班还要经过那座我不敢面对的天桥,我搬家了。虽然痛苦已经到了无法负荷的地步,但是,人前我不会让人看笑话,我一如往昔的坚强,甚至更会夸张地开怀大笑。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压得我透不过气,想宣泄却找不到出口。从那时起,我变得喜欢跑寺庙。惭愧的是,跟那些虔诚礼佛的信徒们相比,我只能是个佛教的投机分子,有求于佛祖、菩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寺院烧烧香、磕磕头,才会想到往功德箱里丢点钱为自己积点功德。但即便是对博大精深的佛教迷迷瞪瞪,一去到那庄严肃穆的寺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内心安静平和。
有一次外出办事回事务所的路上,我的心情无端地变得低落。路过启福寺,我下了出租车,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迈了进去。那一天不是初一十五和双休日,启福寺人很少,很幽静。上完香后,我坐在寺院最后一进的台阶上,莫名地就是不想离去。本不是那种情绪容易受天气影响的人,但那天阴沉沉的天气就是让我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有人在撞钟,沉闷深远的钟声在寺院的上空一遍遍的回荡,直击着我的耳膜和胸臆。终于,在这充斥着陌生人的地方,我的泪水找寻到了出口,开始肆无忌惮地哗哗流淌。
我这才知道,原来,假装大方开心地活着竟是如此辛苦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关不住的水龙头?我坐在台阶上胡乱地抹着眼泪,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痛哭流涕的样子就被一位三十多岁知识分子模样,面貌安静祥和的女居士看到了眼里。她轻声细语地询问我。或许是她周身散发的那种平静的气氛感染了我,或许那一天我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我不避讳地把跟亲人朋友不能诉说的心事向一个我直觉可以信赖的陌生人倾诉了出来。
“自杀是一个深重的罪孽,因为结束一个生命便是一个极大的罪行。得到人身很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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