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家里还好吧?你妈身体没事吧?左辉没有纠缠你吧?”他设想了很多可能。
“没事!没事!”我忙说,然后继续关门。
他不屈不挠地伸出脑袋,“邹雨,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高展旗!”我叫起来:“你别恶心我啦!”
他脸上显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别人说谎话说一千遍都成了真理,为什么我的真心话说了一万遍,你还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现在别烦我!”我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出门去,这才把门关上。
回到桌前,我将那张易事贴夹在了电话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邹月犹豫再三,终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启正那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见了踪影。
我手头的抢劫案,上诉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长一个小时的亲自接见,他还喊来了刑庭庭长,共同研究案情,基本达成共识。
我还是会去打球,会去那家小店吃鱼头火锅,也有两次,去了天一酒店请法官吃饭。但我没有再遇见林启正。只有一次,我站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路边等出租,看见他的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牌照号全是6的黑色宝马,后面照例跟着两台车,在拥挤的路上分外招摇。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终审判决。法官部分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当事人被判死缓,这就意味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只要服刑中表现好,十几二十年后他将重获自由。那对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门口中磕头谢恩。我赶紧悄悄地走开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礼遇。
坐上出租车,我拿出手机,想给林启正打个电话报喜。可转念一想,他也许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甚至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为避免尴尬,我把电话拨到了助手的电话上,客气地请他转达谢意。助手客气地应承了。
尽管我内心也有些企盼他会回个电话,问问详情,但是并没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这本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所的郑主任被评为了全国百佳律师,这个头衔颇花了些努力和金钱,也是我们所的喜事,所以当他启程去北京领奖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里同仁去送他。目送他进入安检口后,我们转身离开,忽见主任的小情人从我们身边偷偷溜过去,原来主任趁机带着小秘私会。我和高展旗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转头,门口方向一群人涌过来,个个西装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见了林启正,他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边走边与身旁的一位老者低声交谈。
与他迎面走过来,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没看见我。
还是打个招呼吧?
还是算了吧,别打扰他和别人说话。
……
正在我犹豫时,他已走到我的面前,这时,他仿佛不经意间转过头,视线扫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过,赶忙挤出笑容,“林总,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着点头回复。招呼打完,两人已擦肩而过。
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样。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兴致勃勃地问:“谁啊?谁啊?”
我只好回答:“就是邹月原来那个部门的林总。”
“林总?就是那个林……林什么正?”
“嗯。”我也懒得帮他回忆,随口答道。
他回头又认真地看了看,叹道:“真够拽的!不过,这家伙确实长得人模狗样!”
这叫什么形容词,我横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哎?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前不久你不还托我打听他吗?”
“不算认识,点头之交。”我回避重点。
“这种人,得和他把关系搞好,要能在他们公司捞个法律顾问当当,一年就不用干别的活儿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高展旗最近从别人手里退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车,宝贝得不得了,我上车前,他还嘱咐我:“别急着上,把脚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懒得理他,直接坐进车里。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他把音响开得很大,放着慢摇乐曲,脑袋还随着音乐不停地摆动,车子也跟着在路上摆来摆去。这纯属晚上泡吧的后遗症,我完全拿他没办法。
车子终于到了高速尽头的收费站,我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检查的。”
我定睛一看,收费站出口远确实站了许多交警,我说:“你又没犯什么事,紧张什么?”
“我的车是走私车,没手续的。惨了惨了。”
“你不是有牌照吗?”
“那是借了朋友的,挂在上面。”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开溜,可是四周没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着头皮住前开过去。果然,一个交警走上来拦住车,敬了个礼,要看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高展旗先掏出驾驶证,妄想蒙混过关。这里只见另一个交警走上来和检查他的交警耳语了两句,然后,检查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个礼:“同志,我们怀疑你的这台车是走私车,请你下车,我们要把你的车扣走。”
这可真惨了。高展旗急忙下车和交警说好话,然后又到处猛打电话,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车站在车边,一时也没了主张,眼见交警的拖车轰隆隆地开过来,马上要拖车了。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急刹在了我身边,带起一阵灰尘,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车窗摇下来,我发现车里是林启正,他带着一副墨镜,端坐在驾驶位上,开口问我:“什么事?”
“我朋友的这台车没手续,交警要扣车。”我回答。
他点点头,然后说:“那你坐我的车回市区吧。”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我摇摇头。
“很好的朋友?”他又问。
“一个所里的同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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