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电话,要我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仲裁质证会。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绪低落,乘出租车都报错了地址。
见我没回答,他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流眼泪,你知道吧?那天我们整个头等舱里的人,都陪着你带着悲伤的心情进首都,特别是我,坐在你的旁边,空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递纸巾,你不停地对我说谢谢,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听他这么形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那天是什么事吗?对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那天上午我刚办了离婚手续。从左辉向我提出分手,到我们办离婚,前后只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没有像其它朋友一样,继续追问我细节,这让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玻璃上,星星点点,折射出路灯的光芒。
他回转身坐正,摸出烟盒,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香烟浓郁的气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后离开机场,看到你站在那里排队等出租,我其实想过顺带送你一程,因为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不过,两个陌生人,这毕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我记住了你。”
我有点发懵,努力回忆,却找不出一丝记忆。
“让你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心里总是有些歉疚,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点高兴,因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接连着深吸了几口烟,然后用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其实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也是一个很孤僻的人,我很少与下属或无关的人接触,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你见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太多了。总之,希望你生活越来越好。”
我完全糊涂了,机械地与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我拎着东西下了车,一回头,他正看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他转过头,一踩油门,车子肆无忌惮地越过双黄线,调头而去。
(十一)
当晚,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些话,还有他焦虑的表情,微笑的样子,以及,他侧身看着我,说起和我的初遇时,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态。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陌生又坚硬的东西,横亘在我心脏跳动的地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当我站在镜子前刷牙时,我突然发现我有了很明显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着牙刷长叹一口气。
镜子中,邹月披头散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猛地回头,大叫:“你干吗?”
“姐,昨天人事部打来电话,说公司决定,把我调到致林物流的财务部去工作。”邹月低眉垂目,很忧郁地说。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边哗啦啦漱口,边问。
“在火车站那边,不和总部在一起。”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那边缺一个主管出纳,财务部推荐让我过去。”
“这么说,你应该是升职啦?”我开始洗脸。心里暗想:林启正动作可真快。
“是的。”话虽这样说,邹月的话里可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脸。
“我不知道……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
“哪个他们?有什么意?”我反问。
邹月低下头,没有回答。我真看不惯她这种粘糊糊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邹月,你要记住,不管你还在不在这个公司做事,你和林启正都是无——关——的——人。”
说完,我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化妆台前,用手掌把收缩水“啪啪”地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活学活用,“无关的人”——这是林启正昨晚对我的定义,今天就被我用来教训邹月,确实,我们姐俩都需要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九点,我到了办公室,管内勤的小张喊住我。“邹律师,这里有你的一个案卷,今早送来的。”
我走过去,递到手里的正是那抢劫案的案卷。“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我忍不住问。
“一个年轻男的,矮矮胖胖的。”——当然不可能是林启正,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案卷也送来了,邹月也要调离了,确实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我暗想。
走进办公室,我抽出资料,准备写上诉状,发现资料上粘了一张黄色的易事贴,写着:“周院长的电话是139********。林即日。”
字条没有称呼,落款也只有一个姓,林启正做了他允诺的事,但却显得疏远、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林是谁啊?”耳旁突然冒出个声音。
我腾地一回神,发现高展旗不知何时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着纸条在看。
我忙把纸条收好,故作镇定地说:“一个朋友,拜托他为那个抢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绍我认识认识,我手头也有个杀人的案子要上诉。”
“还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乱介绍。”我摆摆手。
“哎呀,死马当作活马医嘛!我那个案子要是救回一条命,家属答应酬谢二十万呢。”
我很烦他,站起身来把他往门外推:“我的案子还不知该怎么办呢,谁管你啊。你自己想办法吧。”
高展旗一边退一边继续说:“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二十万我和你三七开……对半开……你七我三……都归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门后,我反手想把门关上,谁知他又用手把门抵住,很严肃地问:“邹雨,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立马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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