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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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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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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说明天就去学校找老师改志愿。”

    “躲起来,你不在的话他们不能改志愿的。”

    “能行么?躲哪里?”

    三三在傍晚时从严家宅里那个有着神秘通道的墙头再次爬进了儿童乐园。她坐在一大丛宝石花的后面,屎壳郎和西瓜虫在松软的泥土里面匆忙地穿梭。去火车站吗?林越远说可以带她去北京,他在北京四合院里的家离火车站只有三站公交车的路。但是三三的储蓄罐已经被砸了,过年时长辈给的压岁钱妈妈都锁在五斗橱的抽屉里面,那只抽屉里还藏着家里的户口本、存折、爸爸妈妈的结婚证、零零碎碎的各种发票、一块梅花牌手表和几支金笔。钥匙他们都随身带着,她没有阿童木的本事用一把小剪刀就能把锁撬开。林越远每天的早饭钱有两块钱,但是谁知道去北京的火车票要多少钱呢。三三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厦门,爸爸出差的时候带着她去的,坐了三天两夜的船。到海边的时候爸爸不让她跟其他小孩一样爬下沙滩去玩,怕她玩水的时候淹死,所以其他小孩都纷纷爬下海堤的时候,她一个人沮丧地坐在大石头上大哭起来。其他时候她只是坐那些最最便宜的绿皮火车跟着大人去苏州扫墓,挤在火车上小心翼翼地剥一只妈妈放在饭盒里面的茶叶蛋或者跟表哥、表姐玩扑克牌。他们计划了很多,甚至想好了到了北京以后的栖身之地。林越远他们四合院里面有一间空关着的杂物房,过去住过一个精神病人,已经空了好久,他们俩可以一直呆在里面也不会有人发现。

    当然这些全部都是瞎说的,但是这样的瞎说让三三高兴,就好像她要跟着林越远去私奔。她早就已经从图书馆的小说里面学会了私奔这个词语,更令她激动的词语是逃夜。她反复地念过一篇《少年文艺》上的小说,讲一个中学女生跟马路上打架的小混混约会,他们俩晚上去电影院里面看张国荣演的《鼓手》。后来结局怎么样三三给忘记了,但是她记得他们俩在电影院里拉手,小混混的手心里全都是汗,还有女孩逃夜在小混混家里过夜,他给她盖他的被子,自己睡在铺在水门汀上的草席上。那被子很久没有洗过,一股浓重的汗酸味。但是,三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逃夜。她知道阿童木在被爸爸打得太凶的时候总是逃到菜场的雨棚底下去过夜,但是她害怕那里的老鼠和那股永不散去的潮湿腐烂气味。

    根本没有地方去,根本不会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真的躲起来。

    “喂,你在这里干吗?”阿童木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把三三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三三并不想看到他,她很想一个人呆着。

    “我不想回家,这几天爸爸心情不好,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你还参加毕业考么?”

    “我不想考了。反正也考不上。我不想念书了,再念也念不好,我爸也不管我了。”

    “那你以后干吗?”

    “周游四方!”

    他们俩并肩坐在草丛里面,而初夏时光天空里面的晚霞美丽得惊人,大片大片被烧得通红的薄薄云朵从教学楼的后面像张网一样覆盖住大半个天空,残破太阳照出来的浓重阴影却简直可以弄伤眼睛。三三抬起头就感到天空完全失去了重量感正要朝她劈头盖脸地倒下来,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烧焦了的枯草气味。阿童木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就好像她第一次跟他奔跑在严家宅曲里拐弯的小弄堂里的时候那样。阿童木开学那天就把整个书包连同所有的教科书都扔在操场上面了。上课的时候他的手里就拿着一本坏了封面卷了边的《射雕英雄传》坐在最后一排,在除了班主任的课之外的任何课上都把脚搁在桌子上,有时候搁在前面同学的凳子上,有时候爬到桌子底下把别人的鞋带绑在椅子腿上。他常常突然站起来,凳子砰地砸在木头地板上面,抱着那本破书从二楼靠近花坛的窗户跳出去,摔了一身泥以后就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既然他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所有的老师也就都懒得搭理他。他好像是这所学校里面可以穿墙而过的隐形人,大家都看不到他。

    “亲我一下。”阿童木突然站起来说。

    他脚上的球鞋已经彻底脱了胶,大脚趾露在外面。三三害怕起来,她环顾四周,刚才那整片燃烧起来的晚霞,已经只残留下很小一只角落。门卫老头端着只咣当作响的铁皮饭盒拖着拖鞋穿过操场,裤子口袋里的无线电收音机里发出滑稽戏里的笑声,沙沙的。再过一会天黑了,他就该拿着手电筒到教学楼里面去巡逻了。

    “我要回家了。”三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面的土。

    “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让你走。”阿童木竟然执著又倔强地说着同一句话。

    他的胳膊牢牢地撑在单杠上面死也不放手,而天空好像突然之间就被拉上了黑色的帷幕。三三想,这时候大概家里的饭桌上已经摆了一盘炒好的碧绿蚕豆。她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逃走。她从来都是一个顺着他们意愿的乖女孩,她从不会要求妈妈帮她买那些女孩间流行的贝壳发卡,那些妈妈帮她买的难看衣服她都穿在身上,有的时候她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妈妈的小风衣,非常滑稽,但是她都顺从。她很讨厌那些爸爸规定她念的散文,却还会在本子上做完摘抄给他看,好像她是真的喜欢那些华丽的句子和词语似的。她不想让他们难过,不想让他们着急,不想让他们忧郁,哪怕她撒了那么多谎也只是想让他们感到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女儿。可是事情越来越糟糕不是么?她跟阿童木僵持着,咬着嘴唇互不说话,门卫老头已经拿着手电走进了教学楼,她想要喊的,却哑着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层又一层的走廊玻璃里透出隐约的白色手电筒的光芒来。她身体里面的力气一点一点地都消耗尽了,小腿酸得让人想哭。她知道那些意志力正在减弱,每次的结果她都会向阿童木投降。黑暗中,阿童木的瞳孔还是闪亮的,像那两只正沿着领操台的边缘悄无声息爬过去的野猫。

    “干吗要这样?”她带着哭腔说,仿佛在央求他。

    “我喜欢你。虽然你不理我,但是我想很快大概就看不到你了。你会考上重点中学的。”阿童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并不柔和,却有那天在冰天雪地的操场上把书包狠狠朝她扔来时的恨意,是凌厉的。

    她的心又很重地疼了一下,好像被人截断了一根血管似的。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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