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斜坡上的葡萄园里的掩体里走出来的。这些枪手似乎有点不解。他们在紧张中睡去,本来是准备等着见到信号弹后就将子弹射得满天飞舞,劈啪乱响的。现在看到路上杂乱的人和混乱的场面,每个人都感觉到不能打仗了。
有个士兵讲了他醒来后的事,听了真让人感到奇怪。一开始,他想到了身旁掩体里的枪,他取出来放在膝上擦试着。接着,随着他越来越真切地意识到他打仗的目的,他把枪丢下了。并且站了起来,为从负罪感而解脱产生了一种快乐的战栗。然后,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路上那些他瞄准的人们。他想,这些勇敢的人追求的就是这种惨烈的命运吗?然而,信号弹根本就没有爆响山下,路上的人并没有再排列成队,而且坐在道边或站在一起聊天。他们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新看法讨论起战争来。他们在说:“这可恶的统治者!”接着又说:“噢!全是一派胡言!我们是文明人,让别人来干这事吧!……咖啡在哪儿?”
军官们勒住马,诚肯地与士兵交谈,根本不过问纪律。一些法国士兵走出掩体向山下慢慢走去,另一些士兵则警觉地站着,手里拿着枪。陌生的脸扫视着这些持枪的人。
山下引起了一阵议论:“向我们射击了。胡来!他们是值得尊敬的法国百姓。”
在晨光中,就在废墟中那狭长的战场上,你可以看到这场景!士兵们的老式军装,怪模怪样的帽子、皮带和靴子,弹药带,旅行者常带的水壶,多么可笑的准备。士兵们一接一个醒过来了。
有时,我想知道,在两支军队开始醒悟的一刹那,士兵们是否会彼此射击。但是,那些先醒来的人,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有时间去思考点什么。到处都是笑声,到处都是泪水。
人们发现自己突然变得轻松愉快,兴奋起来。他们有能力去做到现在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感到快乐,精力充沛,充满希望。
我想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虽说不相干,但却以某种微妙的方式为我解释了这场巨变。
我想起了一个女人非常漂亮的面容。她的两颊布满红晕,眼睛水汪汪地发着光芒。她从我身旁走过去,没有说话,正集中精力想着自己的秘密。
那天下午,我在曼顿给母亲发电报,告诉她一切都好。当时,我走过她的身旁,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后悔。我不知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我再也没有遇到她。只是她那张脸,闪着清新智慧的刚毅,我看得非常清楚……
那种表情就是这世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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