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杀死一个敌人。他坐在那儿,脸上带着温和满意的微笑,仆人们上菜时,他已是刀叉在手了。迈克尔环视整个庭院。只见四周由高高的石墙围起,至少有十个卫士散落地坐在他们自己的小餐桌旁,但每张餐桌不超过两人,而且都保持相当的距离以保证唐-克罗斯他们的谈话的秘密性。整个庭院中弥漫着柠檬树和橄榄油的芬芳气息。
唐-克罗斯亲自照应迈克尔,他给迈克尔的盘子里舀上烤鸡和土豆;叫他将细磨乳酪浇到旁边小盘中的意大利实心面条上;还亲自给迈克尔酒杯中斟上浑浊的当地产白酒。他以极大的兴趣做着这一切,显露出很看重他的这位新朋友吃好喝好的一片真情。迈克尔很饿,从清晨到现在他什么也没吃。这位后先生一个劲不停地往他的盘子里添菜。同时,他也密切注意其他客人的盘子,必要时他向仆人示意斟酒或往空盘子中添菜。
终于,他们吃完了。啜饮着蒸馏咖啡,唐准备进入正题了。
他对迈克尔说:“那么你要帮我们的朋友吉里亚诺跑到美国去了,是吗?”
“这是我接到的命令。”迈克尔说,“我必须确保他进入美国,不发生任何不幸事件。”
唐-克罗斯点了点头,红木板似的大胖脸上一副似睡非睡、和蔼可亲的面容。想不到这样一张面孔,这么一副身体的他却有着非常洪亮的男高音,“我和你父亲全都安排好了。我将把吉里亚诺交给你。但是生活中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现在我很难按原定计划办。”他抬了抬手不让迈克尔打断他,“不是因为我的过错。我没有变卦。但吉里亚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我也不相信。多少年来,几乎从他成为亡命徒的第一天起,我就帮他活命,我们相互配合。在我的帮助下,他成为西西里最伟大的人,尽管现在他也仅仅不过是个27岁的毛头小伙子。但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5000名意大利士兵和野战警察正在搜山。可是,他还拒绝投奔我。”
“这么说我就帮不上忙了,”迈克尔说,“给我的命令是只等7天,然后我必须回美国。”
尽管这么说,他还是弄不清他的父亲为何如此重视安排吉里亚诺逃跑这件事。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流亡生活之后,迈克尔急切地想回家。他为父亲的健康担忧。迈克尔逃离美国的时候,父亲正身受重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离开后,哥哥索尼被人谋杀了,科莱昂家族陷入了与纽约五大家族的生死搏斗之中。他们甚至从美国一直赶到西西里,追杀迈克尔年轻的新娘。确实,父亲的使者带来消息说,父亲已从伤痛中康复,他已与五大家族讲和,他已安排好让所有对迈克尔的控告全都撤回。但迈克尔明白,他的父亲等待着他来做左右手;家里每个人——他妹妹康妮,哥哥弗雷蒂,他那同父异母兄弟汤姆-哈根,还有他那可怜的妈妈,都迫切地想见到他,妈妈一定还在为索尼的死悲伤。转瞬间,迈克尔也想到了凯——他消失两年之后,她还在想他吗?然而最为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他父亲推迟他的归期?解释只能是,此事和某件涉及吉里亚诺的重大事件有关。
突然,他发觉维拉蒂督察那双冰冷的蓝眼睛正审视着他。他那清瘦而高贵的脸上一付嘲笑的神色,如同看穿迈克尔的胆怯一般。
“耐心点,”唐-克罗斯说,“我们的朋友安东里尼仍是我与吉里亚诺及其家人之间的联系纽带。我们会一起想办法,你离开这儿前往特拉帕尼时,要顺道去蒙特莱普看望吉里亚诺的父母。”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脸上的坚定神色丝毫未改,“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全部计划。”他说这话带着特别强调的语气,但迈克尔暗想,他不可能知道全部计划。教父从不把一件事全盘端出。
唐-克罗斯流畅地继续说着:“我们所有热爱吉里亚诺的人有两点看法是一致的,他不能再呆在西西里,他必须移民美国。维拉蒂督察也持相同意见。”
“西西里人真让人琢磨不透,”迈克尔微笑着说,“督察可是发誓要抓吉里亚诺的保安警察的头头。”
唐-克罗斯笑了,笑得短促而机械。“谁能真正理解西西里?但说来也很简单。罗马宁愿让吉里亚诺去美国享福,也不愿他在巴勒莫某个法庭的证人席上高声控告。这都是政治。”
迈克尔手足无措,觉得很不舒服。这一切都未按计划进行。“为什么维拉蒂督察的意思也是让他逃走?把吉里亚诺处死并没有什么危险呀?”
维拉蒂督察轻蔑地答道:“那本是我的选择,但唐-克罗斯爱他如爱子。”
斯蒂芬-安东里尼心怀恶意地瞪眼看着督察。本杰米诺神父突然低下头去啜饮杯中的酒。而唐-克罗斯却严厉地对督察说:“这儿没有外人。我们必须对迈克尔说实话。吉里亚诺手上有张王牌。他有本日记,他说是他的证据。里面他记录了一些证明,罗马政府的某些官员,出于个人目的,政治目的,在他做土匪的年月里曾经帮助过他。那份文件一旦公布于众,天主教民主党政府就会垮台,我们就会将意大利拱手让给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者去统治。维拉蒂督察在这点上与我意见一致,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因此他愿意帮助吉里亚诺带着他的证据逃走,这样一来它就不会公布于众。”
“你见过这本证据吗?”迈克尔问。他在想父亲是否了解这一情况,因为在父亲给他的指示中从未提及这么一份记录文件。
“我了解它的主要内容。”唐-克罗斯说。
维拉蒂督察厉声说:“要是我做决定的话,我就杀死吉里亚诺,让他的证据见鬼去。”
斯蒂芬-安东里尼两眼瞪着督察,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强烈的憎恶之情。迈克尔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与唐-克罗斯本人一样,是个危险人物。安东里尼说:“吉里亚诺绝不会投降,而且也轮不到你送他进坟墓,你还是明智点,好自为之吧。”唐-克罗斯徐徐地举起手,餐桌上安静了下来。他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缓缓地对迈克尔说:“或许我无法遵守对你父亲的承诺,把吉里亚诺交给你。唐-科莱昂为何自己牵扯到此事中,我不能跟你讲,可以肯定他有他的理由,而且是很充分的理由。可我能做什么呢?下午你去看望吉里亚诺的父母,设法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儿子必须相信我,提醒这些可爱的人儿,是我使得他们从狱中获释的。”他略作停顿,“那样的话或许我们能帮助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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