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周围的车辆相形见绌,尤其是那些装有乡下刚收获的农副产品的骡拉农车,更是显得寒碜。这些农车的每一英寸,甚至连车辐及至套骡的车辕,都漆成鲜亮花哨的颜色。许多农车车壁都有图画,画着戴盔骑士与加冕国王的一些戏剧性场景。这些场景都出自有关沙勒曼和罗兰的传说,他们是西西里民间传说中的古代英雄人物。但是迈克尔也看到有一些农车上画着一位身着白色无袖短衫和鼹鼠皮裤的英俊青年,腰带上别着枪,肩膀上挂着枪,图画下乱涂着两行说明,说明的结尾总是无一例外地用大大的红色字母拼写成一个名字:吉里亚诺。
在流亡西西里期间,迈克尔已经听到许多关于萨尔瓦托尔-吉里亚诺的传说。报纸上总是有他的名字。到处都有人谈论他。迈克尔的新娘阿波罗尼姬就曾坦言,她每晚都为吉里亚诺的安全祈祷。他们都很崇拜他,认为他是他们中的一员,是他们都梦想着效仿的榜样。他二十多岁很年轻的时候,就因打败了前往追捕的意大利武装警察部队而被誉为有大将之风。他英俊潇洒而又慷慨大方,他把自己打劫来的大部分财物都送给了穷人。他很重道义,从不许他的手下人欺负妇女和教士。他处死告密者或者叛徒时,总是留出时间让他祷告,净化他的灵魂,以便他到另一个世界能与统治者友善相处。所有这一切迈克尔全都知道。
他们驶上一条岔道,迎面一堵墙上的一幅巨大的黑体标语闯人迈克尔的眼帘。迈克尔只来得及看到最上一行的“吉里亚诺”几个字。本杰米诺神父一直上身前倾靠在窗上,这时,他说:“那是吉里亚诺的声明之一。不管怎样,夜里控制巴勒莫的还是他。”
“那上面怎么说?”迈克尔问。
“他允许巴勒莫的人再次坐有轨电车。”本杰米诺神父说。
“他允许?”迈克尔微笑着问,“一个逃犯允许?”
坐在车子另一端的斯蒂芬-安东里尼笑着说:“警察部队乘坐有轨电车,吉里亚诺就去炸电车,但他事先警告大家不要坐。现在他又宣布再也不炸有轨电车了。”
迈克尔淡淡地问:“吉里亚诺为什么要炸毁满载警察的有轨电车?”
维拉蒂督察转过头来,一双蓝眼睛盯着迈克尔说:“因为罗马愚蠢地逮捕了他的父母,说他们与一个著名的罪犯——他们自己的儿子——相牵连。那是一条一直未被共和国废除的法西斯法律。”
本杰米诺心中暗暗自豪,他说:“我哥哥唐-克罗斯安排他们离开。嗯,我哥哥对罗马很生气。”
天啊,迈克尔想,唐-克罗斯对罗马很生气?如果不是黑手党中的铁腕人物,这位唐-克罗斯又会是何人?
汽车在一幢横卧整个街区的玫瑰红色的大楼前停了下来。楼顶的每个拐角处都有蓝色的尖塔耸出。人口前有一幅特别的带绿条的宽阔天篷,上书“昂伯托饭店”。两个身穿缀有灿烂金扣的制服的人看守大门,但迈克尔的注意力并未因此壮观景象而分散。
他那训练有素的眼朝饭店门前的大街上扫视,看到至少有十个卫兵或是两两成排行走,或是依靠在铁栅栏上。这些人并没有掩饰他们的使命,他们的外套敞开着,露出插在皮带上的武器。迈克尔下车时,两个叼着细长雪茄的人挡了一下他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仔细揣摩了一番,他们对于维拉蒂督察和其他人根本没有过问。
迈克尔他们走进饭店,身后的卫兵马上关闭了入口。这时门厅中又有四个卫兵出现,并护送他们转入一条长长的通道。这些人脸上都带着那种皇帝御前卫士般的骄傲神气。
来到通道的尽头,两扇巨型橡木大门紧锁着。坐在御座般高脚椅子上的人站了起来,用一把铜钥匙开了门,他鞠了一躬并对本杰米诺神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进了大门是一大套富丽堂皇的房间;透过法式落地长窗,可以看到豪华的纵深花园,从那儿飘来阵阵柠檬的香味。他们进去时,迈克尔注意到有两个人站在套间里。迈克尔心中思忖着,唐-克罗斯为何要如此重重布防,他是吉里亚诺的朋友,又是罗马的司法部长的心腹之交,因此,他可以免遭那布满巴勒莫大街小巷的意大利武装警察之扰。那么,这么大名鼎鼎的唐又怕谁、怕什么呢?他的敌人是谁呢?
套房起居室中的家具原先是为意大利宫廷而设——庞大的扶手椅,沙发又长又深,而那硕大的大理石桌好像是从博物馆偷来的。这一切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那位从花园进来迎接他们的主人。
他张开双臂来拥抱迈克尔-科莱昂。站着的时候,他的体宽和身高几乎相等。浓密、灰白,像黑人那样自然鬈曲的头发被精心修剪过,仿佛巨狮盘头。他的双眼呈蜥蜴黑,似嵌在多肉的脸庞上端的两粒葡萄干。他的脸颊如两大块红木,左侧刨得溜光,右面却因多肉而起皱。他的嘴出奇地精巧,稀疏地长着几根唇须。派头十足的高鼻尖将脸上各部位装钉在一起。
但是,他那皇帝一样的脑袋以下却完全是农家的装束。不合身的大裤子围在他那肥大无比的腰间,用两根阔阔的米色吊带吊着。那肥大的白衬衫刚刚洗过,却没有熨。他没打领带,也没穿外套,两只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一点也不像那个吃遍巴勒莫所有商家、甚至连集市上小售货亭也不放过的人。很难相信,他该为一千余件命案负责。在西西里西部他比罗马政府更有实权。他比拥有大片西西里土地的公爵男爵们更富有。
他说:“我小的时候认识你爸爸,我很高兴他有这么个好儿子。”他边说边敏捷轻巧地拥抱了一下迈克尔。接着又问了些诸如旅途是否舒适,目前还需要什么之类的问题。迈克尔笑着说他很想吃面包,再喝点葡萄酒。唐-克罗斯立刻把他带到庭院中,因为他和所有的西西里人一样,只要有可能,都在门外吃饭。
在一棵柠檬树旁已摆好一张桌子,桌子上铺有磨光的玻璃和质地优良的白亚麻台布。仆人们把宽大的竹椅往后搬开了一点,唐-克罗斯以他这种年龄少见的活泼和殷勤周到亲自安排好座次。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他让迈克尔坐在他的右边,叫神父——他的兄弟——坐在他左边。他将维拉蒂督察和斯蒂芬-安东里尼安排坐在他的对面,并对他俩都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冷淡。
所有西西里人都是善食者。人们敢拿唐-克罗斯寻开心的有限的几个玩笑之一就是,有东西吃的时候,他宁愿吃好东西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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