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激怒他。我经常对他说:“你是个有神圣灵感的艺术家,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有超人的智慧,可以就现代文学的100个不同的课题发表惊人的见解,而我只不过是个打劫保险柜的人,只会把耳朵紧贴着柜壁,等待听到锁栓落入开关位置的声音。”
“别提你那关于打劫保险柜的废话了,”奥萨诺说,“你在逃避我。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一个真正的小说家,但是你仅仅满足于当一个魔法师,一个骗子,一个可以控制一切的人——控制自己的写作内容,控制自己的生活,躲过一切陷阱。这就是你做人的准则。”
“你对魔法师的看法不对,”我很认真地说,“魔法师只玩魔法,除此别无其他。”
“那你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奥萨诺问我时,脸上闪过一丝忧伤的微笑。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回答他。
奥萨诺点点头,又问:“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个大魔法师,你看过我的第一本书,书里讲的全是魔法,对吗?”
我很高兴能够同意他的这一说法,我很喜欢那本书。“是纯魔法!”我兴奋地说。
“但它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奥萨诺说。
我心里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太不幸了。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不,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不会再这么写了,因为我不想这么写,也可以说我不能这么写了。那本书出版后,我就再也不是魔法师了,我成了一名作家。”
我无动于衷地耸耸肩。奥萨诺看到了并且说:“我的生活乱了套,这点你也看到了。我很羡慕你过的日子,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不酗酒,不抽烟,不追逐女人,你生活中的乐趣就只是从事写作,偶尔赌一赌。你是个真正的好爸爸,好丈夫。墨林,你是一个不耀眼的魔法师,一个非常安全的魔法师——安全的生活和安全的书本,你已经把绝望驱赶得无影无踪。”
他在生我的气,自以为已经点到了问题的要害,却不知道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乱语,幸亏我并不在乎,这也说明我的魔法还行得通。他所能看到的仅此而已,这对我来说也就够了。他认为我掌握着自己的命运,认为我从未受过苦,也不允许自己受苦,认为我没有尝过寂寞的滋味,而他则是被寂寞残忍地驱使去追求无数个女人,去借酒浇愁,去吸食可卡因。可悲的是他没有认识到关键的两点:他自诩为受苦之人,其实只不过是在发狂,在自寻烦恼,而不是被苦难煎熬;另外,世界上哪个人没受过苦?谁都尝过寂寞的苦涩,只要能从痛苦中吸取有益的教训,受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事实上,人生本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更不用说他的那些什么文学。
有一天,我突然从一个出乎意料的来源获得了一个令我心烦的消息。
那天,我正在评论社上班,接到了阿迪的妻子活打来的电话,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单独谈,要我在阿迪不在场的情况下去见见她,还问我能否马上就去。我心里打了个愣,马上忧郁地联想到阿迪的健康问题——他近来身体虚弱,常常露出倦容,那小个子的英俊外表总是明显地现出已经不堪负荷的样子。我紧张地要求她立刻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不肯,只说他身体没有什么病,没有不治之症那类的医学报告单,是她和阿迪两个人的问题,她需要我的帮助。
我立刻自私地松了一口气,很显然是她而不是阿迪有问题。尽管这样,我还是提早下班开车到她家去见她。阿迪住在长岛的北岸,我则住在南岸,所以我们两家的距离并不算远。我估计听她讲完了以后仍可以赶回家去吃晚饭,最多稍为迟一点,我就没有打电话给维丽。
我喜欢到阿迪家串门。他有五个孩子,他们都有许多小朋友经常到家里来玩,潘从来都不介意这些孩子来游戏,还为他们准备了好几罐曲奇饼和大量牛奶。我来到时,只见他们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草地上玩耍。我和阿迪的几个孩子互相打了招呼,潘把我领到那个有一扇巨大凸窗的厨房里。她已经煮好了咖啡,给我倒了一杯之后,就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我说:“阿迪有个女朋友!”
尽管她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依然显得年轻,身段高挑苗条。她生孩子以前曾显得太瘦,现在恰到好处,配上一张性感的脸,带着圣母玛丽亚的神态,十分动人。她是中西部人,父亲是一家小银行的行长。她和阿迪是在大学时认识的。她家三代人生孩子的个人纪录都没有超过两个,而她却生了五胎。在她父母眼中,她简直成了英勇的壮士,他们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生这么多,我则清楚个中根源。有一次,阿迪见我对此事好奇,曾开玩笑说:“别看她长着圣母玛丽亚似的面孔,她可是长岛上最好色的妻子中的一个,这对我很合适。”如果是别的丈夫这样说自己的妻子,我会感到很气愤的。
“你真幸运。”我只是冷冷地对他说。
“可不是,”阿迪笑笑,“我认为她这样做是因为对我在孤儿院里度过童年而感到难过,她时时刻刻都不想让我有孤独感,这就是她愿意生一群孩子的原因。”
“你真是太幸运了!”对此我不能不感慨万分。
现在潘居然这样指控他,我心里很不高兴。我了解阿迪,他是绝对不可能对妻子不忠的,也绝对不会做任何事去危害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家,危害这个给他带来幸福的家。
潘那高挑的身子佝偻着,虽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仍紧紧盯着我的脸,她知道如果阿迪有婚外恋,他唯一会告诉的人就是我,她希望我的脸部表情会把她丈夫的秘密泄露出来。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说,“追求阿迪的女人有的是,但他向来讨厌这种事,他是世界上最老实的人。你知道我不是个设法为哥哥遮掩的弟弟,我从来不说他的坏话,但也绝对不为他护短。”
“这个我知道,”潘说,“可是近来他每周至少有三次很晚才回家,昨天晚上他的衬衣上有口红。还有,他老是在我上床后打电话,深更半夜的,他是给你打的吗?”
“不是。”我说。现在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回莫非是真的?打死我也难以相信会出这种事,必须赶快找出事实真相。
“他现在花钱比过去多得多……”潘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问她:“今天他回来吃晚饭吗?”潘点点头。我拿起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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