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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短篇小说、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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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不停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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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还在女儿头上扣着。

    有一天,户老先生离世后的一天——户老先生就在那天深夜包老太太回家途中悄然离世,包老太太清洗他的衣物和他在医院用过的器皿。在用洗洁精刷洗他临终前一直使用的一只搪瓷口杯时,她觉出杯底有点硌手。包老太太将杯子翻个底朝上,只见杯底上贴着一小块橡皮膏——护士输液时固定针头的橡皮膏吧,橡皮膏上有一行圆珠笔小字:我想和你离婚。

    惊愕之中的包老太太再也想不出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这耸人听闻的六个字仿佛死者从另一个世界给她的来函,又像是那人对她一生“护婚”的最后报答。想必,书写这“来函”,实施这“报答”,同样需要顽强的意志和坚韧的神经。

    又过几日,包老太太收到一个寄自省会的快递小包,是小刘寄还给她的假发套。这物归原主的假发套让包老太太的头顶掠过一阵嗖嗖的寒意,也才意识到,她已多日不用头套了。她忽然想起一出老歌剧里的一句唱段:“砍头好比风吹帽……”那是革命者的潇洒,用在包老太太身上应该换成“砍头好比风吹假发套”啊。

    现在,曾经“吹”走的假发套已然回来,而包老太太的头还在肩膀上安稳着。生活却是费解的。包老太太永不再看那只贴有橡皮膏的搪瓷口杯,但橡皮膏上那六个字,那六个因杯底和桌面的摩挲而显脏污的六个字,却化作了户老先生的声音。那声音是细小的,如包老太太和小刘在酒店客房昏暗的光线下对答时的那种气声:轻巧的,套近乎的。

    不绝于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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