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满心和齐翊经儋化返回峂港,舟车劳顿,加之此前她体力已经透支,路上几乎一直在沉睡。在漫长无边际的梦境中,种种旧事纷至沓来,她几乎在短短一两日内,将三年前的快乐甜蜜、悲伤耻辱尽数重温,只觉得思绪混乱,几乎无力承受。
何天纬留在思念人之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远远望见二人的身影,便兴奋地跑出店来,又笑又跳,挥动双臂。
“谢天谢地,满心你总算回来了,否则这儿真要关门大吉了!”他说着,狠狠剜了齐翊一眼,“你又跑到哪儿去了?满心刚走你就说要出去两天……啊,啊,啊,我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点着齐翊的鼻子,“原来你知道满心要去哪里,所以一路追过去。喂,这样也太狡诈了。把我留下来看店,你有没有一点公平竞争的精神啊!”
“不要难为齐翊了。”蔡满心摆手,“最近店里一切都好吧?”
“勉强过得去,虽然一团糟,好在住客们都不是挑剔的人,我还应付的来。”何天纬抱怨,“还说什么这里是最重要的地方,是对我的信任。却跟他一起出远门,这不是诓我么?”
“怎么会呢?”蔡满心拍拍他的头顶,“这里本来就是很重要的地方,你看我无论去哪里,总归只是去几天,还是会回来的。”
“你找专家咨询那个红树林保护项目了?进展如何?”何天纬一迭声地追问。
“没有,”蔡满心摇头,“我去找了一个老朋友。”
何天纬本想再问,看她神色疲惫,于是欲言又止,但依旧瞪了齐翊两眼,以示不满。
蔡满心回到岬角的房间里,推开窗,对着广袤的外海,海平线一览无余。正值傍晚时分,可以看见一轮红日缓缓沉入海中,火烧云瑰美绮丽。这正是江海所说的,观赏落日的绝佳地点,更胜于峂港海湾。而今时今日,她再没有任何机会和他一同看落日。
回想起日暮时分,曾经和江海等一众人围坐在小餐馆的长条桌旁,余光感觉到他在旁边,枕着手臂望过来,这并不是日落的方向。蔡满心微微侧头,他就把脸转过去。她想,或许这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然而再扭过头去,依然可以感觉到他望向她的方向。索性不动,夕阳下每个人的脸庞都是金色的,有柔和的光泽。她宁可相信,他曾在这样的傍晚如此温柔地凝视过自己。
阿俊来到思念人之屋,走进大堂,只看见何天纬反坐在木椅上,瞪眼看着齐翊,见到有人进来,“哼”了一声,拔腿转到后厨去。
“这几天天纬一直问我,你们去哪里了。”阿俊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知道怎么隐瞒,索性带阿婆回去峂港住了两天,知道你们回来,我才搭船过来。满心呢?”
“她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了。”齐翊望向岬角的方向,“她是累了。”
“莫非,这次你们见到阿梅了?”
齐翊点头:“从北越一直找到西贡。”
“她真的有海哥的孩子……”
“没有。如果真的有这么大的事情,阿海不会对我都隐瞒。”
阿俊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早些阻止满心?”
“她总是抱着一线希望,任由别人怎么说,除非自己看到,否则是不会死心的。”
“没错。其实,我也不大相信的。”阿俊叹气,“但我没办法拒绝满心的请求,她的确有些执拗。海哥走后,我真没想到,又在峂港见到满心。她居然回来了,而且决定一直留下来。之后有人陆陆续续提起海哥的过去,谈到阿梅怀孕退学或许和海哥有关的传闻,她就开始四处打听阿梅的下落。我本来不支持满心找下去,后来她回了一次北京,在阿梅的学校找到当年负责留学生的老师,她说阿梅的确喜欢同乡的一位吉他手,并且在怀孕后很高调地宣称不会打掉爱人的孩子。”
阿俊也望了望蔡满心的房间,继续说道:“回来后,她就问我,是否还想海哥。我说,是的。满心说,‘我也很想他。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但如果他有个孩子,一切就不同了。我只想知道,阿梅是不是把他照顾得很好,需不需要帮忙,她一个单身妈妈要带大孩子,一定很辛苦。’我拗不过她,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海哥是否真的有后人,所以开始在越南寻找阿梅的下落。”
“这件事情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他说,“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满心想要的。”
“如果真的找到阿海的孩子,你认为满心会很好过么?”齐翊十指交叉,“她就更难从过去挣脱出来。其实她回到峂港,留在这里,都是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真的很在乎满心。”阿俊笑,“宁可海哥无后。”
“阿海已经不在了,逝者已逝。此时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继续快乐地活下去。”齐翊顿了顿,“我想,这也是阿海希望看到的。”
阿俊即日启程返回越南,临行前去拜祭江海。蔡满心和齐翊同他一起来到蓝屏山山麓的公墓。
“当年你离开峂港后不久,海哥建议我还是回学校读书,我就去南宁那边读语言课程了。当时需要的学费和生活开销,还是他帮我垫付的。”阿俊将一束百合放在墓前,转向蔡满心,“他走的时候我并不在,这一直是我心底一个遗憾。虽然我知道,即使当时我还在峂港,他也未必会对我说什么,我也无法阻止他。”
蔡满心抿唇:“他很少说自己的想法,一向如此。”
“在他眼中,我或许就是个小孩子吧。”阿俊怅然,“我也的确一直想成为海哥那样的人。”
“还是不要了。”蔡满心轻声一笑,“他有点太自我了,不考虑未来,没有责任感,不喜欢被束缚。”
“你就是这样看海哥的么?”阿俊问。
“当然,你也可以说,他坚持自我,不被别人左右,不信口开河。其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了,不是么?”
“你记得么,我说过,回来峂港后,我要给你一样东西。”齐翊将手插在口袋里。
蔡满心点头:“我当时问你,对我是一种安慰,还是麻醉。”
齐翊掏出MP3随身听,放在她掌心:“我不知道这样是否会让你更难过,但至少,希望你能够不再耿耿于怀,不再质疑阿海对你的感情。”
她略带疑惑接了过来,戴上耳机,听见江海咳了一声,问:“可以了?”
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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