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后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浑身一颤。
“可以了。”是齐翊的回答。
随后是三两下拨弦定音声。片刻沉静后,琴弦和面板被同时叩响,余音未散,舒缓的旋律便由回声中渐渐显现出来,如同迤逦的公路穿越了山峦间弥漫的浓雾;扫弦声愈发清脆,高音区的华彩如同驱散雾气的阳光,在山巅远眺浩瀚湛蓝的海。他吹响口哨,带着民歌的调子,像欢快穿梭在林间的精灵,而在茂密的雨林间隙,波光摇曳。
正是那一首《归乡之旅》。
曲调渐渐平和,益发显得温柔,每一个音节都咏叹徘徊,仿佛不忍离去这宁静的滨海小镇。一曲奏罢,听见江海说:“回去你再听听,看能有什么改进。”
“已经很不错了。”齐翊笑,“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也会给女生写歌。”
“的确有点太大费周章了。”江海也笑,“我一向不屑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不过,”他顿了顿,“应该是写给自己的吧,我想她没机会再听到这歌。”
“如果她回来,你会让她留下来么?”
江海沉默不语,片刻后缓缓开口:“她不会回来。”
“如果,如果她回来呢?”
他依旧无言,却弹响了一段吉他,正是赵传的《勇敢一点》。
“我发现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一年我想要认识你的一种勇气
它让我毫不畏惧的告诉你我的感情
如今害怕的思念着每一个过去
勇敢是我今天再也无法面对的事情
因为面对了勇敢记忆就会没有你
我的虚弱一直提醒着照顾自己
当初如果照顾好你现在也不会被自己放弃”
他弹了两段,就孩子气地笑起来,蔡满心仿佛能看见他无奈摇头地神态。
“真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喂,老怪,你不会还在录着吧,红灯怎么还亮着……”
录音戛然而止,蔡满心握着随身听,将它紧紧贴在胸口。
“现在我懂了,我懂了。”她拂去墓碑上的泥污,“可是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为什么……”
流云自山巅滑过,阻了阳光,忽明忽暗映在墓碑上江海的脸上,仿若笑容绽开。
“可是太晚了,是不是?”蔡满心痛哭失声,亲吻着江海的遗像,“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风起,林涛万顷响声雷动,云聚云散。环顾四下林立的墓碑,想光阴如梭,人一生不过如此。她抚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声音渐低,只剩下断断续续地呜咽。
在他亲手搭建的木屋里,蔡满心无可救药地想念三年前在峂港的纯真时光,没有太多感情纠葛,只有欢笑的光阴。
而现在,她只能拿过曾经属于江海的吉他,弹不出任何旋律来。紧紧抱住,全身颤抖地啜泣,额头抵在琴箱上,似乎可以伏在他的肩头痛哭一场。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或许她早就知道。就好像一串珍珠项链,每一个回忆的瞬间还在闪闪发光,但串起它们的链子却断掉了。所有的珍珠四散滚落,她尝试着把它们一一收集起来,但永远回不到首尾相连的圆满。
它们最终零落分离,就如同她和他一样。
夜里蔡满心睡不着,趴在窗前听着不眠不休的海浪声,那碎裂在岩石上飞珠溅玉的轰鸣,或是细腻轻抚着白色沙滩的喃喃低语,高高低低交织在一起,仿佛诉说着所有隐藏在浪涛下的故事,无论如何也听不厌倦。
每当她有心事,便会披了衣服到海边散步,任涌上来的海水没过脚背,感觉细沙从脚趾缝间钻过。在安静的夜里,一颗心便会平静而温柔起来。
沿着沙滩的边缘,几乎要走到灯光企及范围的尽头,忽然看见拥吻在一起的身影。听见有人过来,二人连忙分开,见是蔡满心,女孩尴尬地要甩开对方的手,男孩捉着不放。
蔡满心认得二人,是从不同大学来毕业旅行的两个大孩子,在这里相识。她见过很多本是陌路的年轻人在碧海蓝天下坠入情网,这氛围太浪漫,而人在快乐时格外容易敞开心扉。然而这旅途中的激情很少能发展成持久的恋情。蔡满心真诚地祝福每一对,纵使以后分开,也不要彼此伤害,或许只是人生旅途上一段浪漫的插曲。
在海边永远有相爱的人牵着手看星,但她却再也等不到属于自己的那段浪漫邂逅了。
她走到远离灯火的寂静沙滩,除去披在身上的衬衫,露出泳装来。夜里的海水依旧温暖,她一步步走进去,像是融入一个静谧安宁的怀抱之中。那分不清海天界线的蓝黑色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诱惑着她投身其中。仰面浮在水面,天空中繁星如缀,银河横亘天宇,似乎要流泻到天海交接的无穷尽处。
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饭。蔡满心转身向回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齐翊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望向自己的方向。
“你一直在这里?”她问。
齐翊递上毛巾:“如果你再向前游,我就要把你拽回来了。”
“你认为我会游过去,再也不回来了么?”蔡满心擦着头发,披上外衣坐在海滩的枯木上,“你有没有试过半夜在海里游泳?月光已经足够明亮了,不会感到害怕或者悲伤,只是觉得自己和天地都融在一起了。”
“一个人这个时间出来很危险,不说其他,如果抽筋怎么办?”
“我还真遇到过一次。”蔡满心侧头,“当时我痛得伸不直腿,慌乱之中喝了两口海水,呛得找不到方向,当时知道自己已经游出去很远了,心里想,呵,或许都游不回去了。”
“之后呢,你呼救了?有人发现了你?”
她摇头:“我嘴里和鼻子中都灌了许多水,当时想,这就是溺水的感受吧。忽然觉得离阿海很近,不知道渔船在遇到台风沉没时,他的感受和我此时是否一样。于是一下子就觉得没什么可怕了,平静下来,我就半浮在水面上,仰着头让鼻子露出来。就这样随着浪花漂,过了一会儿,脚就碰到沙地了。”
“大海还不想带走我呢,”她轻声笑,“它只是带走了阿海。”
蔡满心又问:“你知道么,我为什么要住在泪岛,而不是和阿海有共同回忆的峂港。”
“因为回忆仅仅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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