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往事并不如烟(最后的贵族)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父亲与马连良第(5/18)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摇头叹息,道:"亦荣亦辱,非荣非辱。"马连良为了这事,背了半辈子的政治包袱。有"短处"被上边捏着,他也明白自己的"短处"。而自知,知止,从来就是一种聪明。

    1953年10月,贺龙率第三届赴朝慰问团到朝鲜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共有四十个团,三千多个艺人和文艺工作者参加。京剧名演员梅兰芳、程砚秋、周信芳尽在其内。很想投入新政权的马连良闻讯后,主动要求赴朝慰问演出。齐燕铭批准了他的请求。这是马连良第一次出国,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国。

    一天,他们在朝鲜战地的露天剧场演出。秋末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太阳早就落进了西山。裹着浓重凉意的山岚,渐渐地和夜色混和在一起。晚饭后,老舍和周信芳在营房外面散步,一阵胡琴声音清晰可辨。他俩寻声而去,操琴的竟是两个炊事兵,一个姓牟,一个姓王。短暂的宁静、熟悉的旋律与士兵的悠然,激发了他们在大自然怀抱里清歌的热情,也许他们今后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奇异场景和奇特感受了。很快,临时组织了一个清唱晚会,由这两个部队炊事员操琴。马连良最积极,唱了两段,先唱《马鞍山》,后唱《三娘教子》。周信芳唱《四进士》,老舍唱《钓金龟》,高元钧说山东快书《武松打虎》,最后是梅兰芳的《玉堂春》。听者,忘了自己是战士;歌者,忘了自己是演员。后来,他们又在平壤牡丹峰的露天广场演出。所有的演员里面穿着行头,外面披着棉大衣,坐在戏箱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等候自己的出场。那一个晚上,连演七出戏。它们依次是:袁金凯的《乾坤圈》,李玉茹的《小放牛》,黄元庆的《狮子楼》,周信芳的《追韩信》,程砚秋的《刺汤》,马连良的《借东风》,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后来,梅兰芳曾把这次演出的几张剧照,送给父亲。照片的质量不大好,但父亲一直保存到"文革"。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要求参加"赴朝慰问"的马连良,没有能懂得这一任务光荣伟大的意义,竟要求每场一千零七十万(旧币,折今1070元)的报酬。

    在"讨价还价"中,有人提醒地说:"这是慰问最可爱的志愿军。"于是,他和剧团答应每场减七十万(旧币,折今70元)。

    又有人再次提醒地说:"别的剧团只收演出费。"于是,他和剧团决定每场再减五十万(旧币,折今50元)。

    吃戏饭的就得靠戏吃饭——马连良是按照梨园夙习、戏班规矩行事。是呀,即使给皇上唱,那也得"赏"下来,而且"赏"得不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哪里晓得中国眼下的唯一规则是革命——无条件地献身革命。"你给最可爱的人演出还要钱?!"这一下,引起了震怒和众怒。上边认为这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是对正义的亵渎,是对革命的反动。《戏剧报》做了报道与批判。文化部做了类似反革命行为的结论,并写入档案。一个外国人讲:"艺人要比一般人懂得少。"而对于中国的政治,马连良恐怕比与之同行的梅兰芳、周信芳懂得更少。当时的梅兰芳是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有工资,还另有演出收入。周信芳是华东戏曲研究院院长。马连良是一个民间职业剧团的团长。按说,有所开支的民间剧团收取酬劳,都应视为合理。但是上边与革命群众不能容忍的是马连良索要与自己名声相匹配的价格!价格的背后是态度。价格越高,态度就越差。什么人敢把个人和艺术摆放在革命政府、正义事业、神圣战争之上?错的当然是马连良。他先是在剧团做检查,后在《戏剧报》发表了自我检讨性质的文章⑶,公开向解放军同志表示歉意,并向批评者表示衷心的感谢。

    1954年8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艺人周信芳、梅兰芳、程砚秋、袁雪芬等人都成为代表。马连良为什么没有当选,他心里清楚,父亲心里也明白。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马连良通过与父亲、吴晗的往来,开始接触民盟。那时的吴晗是有职有权的北京市副市长和民盟北京市委负责人,这在民主人士中也是少有的。一天晚上,吴晗来我家谈民盟的事情,父亲对吴晗说:"马连良是不是可以发展成为盟员?以盟员身份在北京市政协担任委员。你要不要找彭真谈谈?"吴晗点了点头,并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五十年代,梨园行一个翻天覆地变化是体制变化。而这个变化,也彻底扭转了二十世纪后五十年中国戏曲艺术发展的道路和艺人的命运。

    那时的剧团多为民间职业剧团,它是由从前的业主班转换而成的共和班,其性质仍属民营。1956年,全国范围掀起了农业合作化,手工业、私营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高潮。梨园行也闻风而动。见大大小小的商店、药铺、饭馆以及像样和不怎么像样的作坊,都挂上了"国营"或"公私合营"的牌匾。所有的店员、伙计、跑堂的都拿上了工资。瞅着这番既光荣又实惠的景致,成不了"角儿"的演职员眼馋了,说:"连资本家都穿上了干部服,怎么我们仍旧是艺人?"于是,纷纷要求剧团改"国营"。很快,要求变成了呼声。"国营"二字简直成了可羡慕的归属,可炫耀的身份。

    浪漫的艺人台下又都很现实。别说是跑龙套的想"国营",角儿们也跟着动心。张君秋南下到武汉去演出,湖北文化部门接待他的人问:"您的剧团是国营的吗?"

    谁承想随便一句问话,正好捅到心窝子。能背大段唱词的张君秋,一时竟慌了,不知该怎样应答。还没"国营"的他,不能说"国营";尚处"私营"的他,又羞于说"私营"。支吾一阵后,张君秋红着脸,含含糊糊地说:"我们是归公家领导的。"

    人家到底是角儿,事情应付了过去。一回到北京,张君秋立即要求"国营"。

    那时,官

    -->>(第5/18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