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嚼起来喀嘣脆响的莴苣叶上,周围裹上半英寸厚、不带一丝酸味的西红柿片。
她强打精神没滋没味地嚼着三明治,一边懒洋洋地打量一个身披披风的男人的塑像。她常常琢磨那人到底是谁,将来有一天她会向使馆工作人员打听。
这时,她看见弗兰契上校,身穿便服,整洁利索,匆匆奔出正面大门,往北拐上奥德利街。南希-李把三明治放在皱巴巴的塑料纸上,手伸进手提袋,掏出一只笔记本。
她在后面的一页上匆匆记下日期和时问。这本笔记本上几乎写满了东西,她保存不到四星期,还是接到德雷斯-凯福特的吩咐以后才开始保存的。她和德雷斯之间电话通讯不畅。三个多星期前,他给她打来电话,说他在贝鲁特,很快就能见到她。可是自那以来,她再没有听到他的音讯。漫漫期盼中,唯一能使她稍释愁怀的就是这本笔记本,上面写满的暗语的含义她正在渐渐淡忘。她很快就会发现,她无法在德雷斯最需要情报时破译这些暗语。
那个叫作简-威尔的女人,衣着清爽,戴一副黑框眼镜,头顶上绾起一只黑色的发髻,急急走出办公楼,拐上布鲁克街,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南希-李把这也记在笔记本上,因为她一心想讨好德雷斯。
南希-李深知自己资质平平。她没能读完大学,这多少应该归咎于她父亲。她和父母总是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走遍一个个油田。无论身居何处,她都没能住上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从美国孩子就读的那些油田公司学校接受名副其实的教育。她在中东度过的儿童时代所取得的唯一骄人成绩是她能说阿拉伯语,说得不算好,但能凑合过得去。
德雷斯称她天才,可这仅仅因为是他发疯般地爱上自己的缘故,爱上她淡褐色的头发,微微扁平的小鼻子,秀气的小耳朵。“像是蜗牛。”德雷斯一边喃喃说着,一边轻轻咬着它们,褐色的眼睛里射出火辣辣的光芒。
她停止咀嚼,那些炽热的情景纷纷涌入脑中。她想使自己平静下来。那边又走过罗伊斯-科耐尔——“樟脑草先生”,打字组的英国姑娘们都这么称呼他——身旁是一位体形匀称、金发披肩的女士,显然已经被他弄得神魂颠倒。南希-李又记下一笔。
暗中监视不是她的本分。从她父亲给她搞到这份使馆工作开始,她就知道这准是枯燥乏味的差使,因为她将长年累月地固定住在一处,天天重复那些单调机械的事情。
不过,这样做能讨好德雷斯,她在世界上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讨好巴结他。是他使自己成为一个女人,这是她永远报答不尽的天大恩情。纵使这种报答必须以忍受枯燥为代价她也心甘情愿。“随他去吧,”约翰-列农唱得多好啊。随他去吧。
两辆白色大货车在广场上缓缓兜着圈子,寻找一家门牌号码。车身上涂着滑稽的英国名字:霍金斯和杜特公司——欢迎惠顾。伦敦人或独自或成双结对地走过她坐着的长椅。南希-李觉得他们都是些挺滑稽的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他们的口音,甚至他们的脸都挺特别:大鼻子,宽下巴,就像维修机械师帕金斯先生一样。
她吃完三明治,打开每天都买的通俗小报,翻到前面的闲话专栏,缓缓地看着那些含沙射影地指责高层人士无耻的通奸行为的文章。她阅读速度不快,读到粗体字印刷的中心文章时花了好半天才看完。
“……伦敦人街谈巷议的本季度重大事件,美国大使馆以总统夫人——喜欢交际的潘多娜-福尔默女士——的名义邀请500名上层人士饮香槟,品尝美式烤菜。你们还没有收到请柬?别着急。我们已经收到。请注意本专栏将继续刊登……”
南希-李觉得自己的右胳膊——实际是右腋窝正被谁牢牢捏住,这才意识到两个男人一边一个坐在她两侧。她冲着那个亲热地抓住她,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人一声惊呼:“德雷斯!”
“静点,亲爱的。”凯福特用阿拉伯语小声提醒她。然后,对南希-李右侧的男人说:“我对你说过她是个顶顶漂亮的大美人吧?我可真有福气咧。”
他指指闲话专栏上的这则消息,笑眯眯地让伯特看了两遍。德国人慢慢睁大了一双淡淡的眼睛。
凯福特用手指弹弹南希-李一直在看的这段消息。“兄弟,看来咱俩都福分不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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